苏黎世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林微——现在艺术圈熟知的"微光"，站在画架前，用刮刀将一抹钛白抹在深蓝底色上。这幅作品已经创作了两周，今天终于要完成了。

"Lin, the reporter from Art Review is here."（"Lin，《艺术评论》的记者到了。"）助理玛雅探头进来，手里端着咖啡，"Should I let her in?"（"要请她进来吗？"）

林微放下刮刀，看了看腕表："Give me ten minutes."（"给我十分钟。"）她迅速收拾好画具，摘下手上的蓝色橡胶手套。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用英文名生活，只在正式场合才会使用"林微"这个身份。

洗手时，她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齐肩的黑发，比两年前瘦削的脸庞，眼睛下方淡淡的阴影。这双眼睛见过太多：流产的痛苦、婚姻的破碎、异国他乡的重生...现在它们看起来更沉稳，也更深邃。

"Ms. Lin?"（"林女士？"）金发记者站在画室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约而明亮的工作空间，"Your studio is much brighter than I expected."（"您的工作室比我想象的要明亮得多。"）

林微微笑："Light always finds its way."（"光总会找到出路。"）这是她现在的创作理念，也是"微光"这个笔名的由来。

记者开始架设录音设备："Before we start, congratulations on winning the International Emerging Artist Award."（"在开始前，恭喜您获得国际新锐艺术家奖。"）

"Thank you."（"谢谢。"）林微递给她一杯茶。这个奖项是她艺术生涯的转折点，意味着主流艺术界的认可，但也带来一个麻烦——领奖必须用真实身份。

"Your winning piece 'The Unfinished Portrait', is it based on a true story?"（"您的获奖作品《未完成的肖像》，是基于真实故事吗？"）记者指向画室角落那幅被白布遮盖的画。

林微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All art comes from life."（"所有艺术都源于生活。"）

"May I see it?"（"可以看看吗？"）

犹豫片刻，林微走向角落，掀开了白布。画面上是一个男人的侧脸，只有轮廓和基础色块，明显未完成，却已能看出锐利的眉眼和紧绷的下颌线。

"Who is he?"（"他是谁？"）记者好奇地问。

林微没有立即回答。两年前离开时，她带走了这幅未完成的周沉肖像，原本打算销毁，却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又继续画了起来。奇怪的是，她无法完成它——每次尝试，手就会发抖，颜料变得不受控制。

"My ex-husband."（"我的前夫。"）她最终轻声回答。

记者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话题的价值："Does he know you painted this?"（"他知道您画了这个吗？"）

"Probably not."（"可能不知道。"）林微重新盖上画布，"We haven't been in contact since the divorce."（"离婚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这是个小小的谎言。法律上，他们仍是夫妻——周沉拒绝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而她也没有坚持。两年来，这个名字像一道愈合不良的伤口，平时不会痛，但一碰就流血。

采访持续了一小时，记者问了许多关于创作灵感的问题。结束时，玛雅匆匆进来："Lin, urgent call from the award committee."（"Lin，奖项委员会的紧急电话。"）

林微接过手机，听到组委会负责人紧张的声音："Ms. Lin, we have a situation..."（"林女士，我们有个情况..."）

原来评委会在核实身份时，发现"微光"就是两年前突然消失的周氏集团总裁夫人。媒体已经嗅到风声，明天的颁奖礼将不只是艺术新闻，更会成为八卦头条。

"Are you suggesting I withdraw?"（"您是在建议我退出吗？"）林微冷静地问。

"No, no! But we need to prepare for media attention."（"不不！但我们需要为媒体关注做好准备。"）

挂断电话，林微走到窗前。苏黎世的黄昏很美，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两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面对过去。但现在，想到可能出现的媒体狂潮，还有那个名字可能再次与她的联系在一起，胃部还是不由自主地绞紧。

"Everything okay?"（"一切还好吗？"）玛雅担忧地问。

林微深吸一口气："Cancel all my appointments tomorrow."（"取消我明天的所有预约。"）

"Even the gallery meeting?"（"连画廊会议也取消？"）

"Especially that one."（"尤其是那个。"）林微太了解艺术圈的运作方式了——一旦她的身份曝光，那些原本对她作品不屑一顾的商人会突然变成最热情的"粉丝"，只因为她曾经是"周太太"。

她不要这种关注。她只想要自己的艺术被看见，被欣赏，与那个名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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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站在湖滨别墅的窗前，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两年来，这个房间保持着林微最后一次来时的样子——婴儿床、云朵吊灯、墙上的动物贴纸...一切都定格在那个未实现的梦里。

"周总，有消息了。"陈珊推门进来，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林小姐在苏黎世，明天要出席一个颁奖礼。"

周沉的手一抖，琥珀色的液体洒在袖口："确定是她？"

"百分之百。国际新锐艺术家奖，获奖者'微光'就是林小姐。她用本名注册的护照信息。"

周沉放下酒杯，拿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幅名为《未完成的肖像》的画作简介，作者署名"Wei Guang"——微光。即使不看中文介绍，他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侧脸轮廓。那是他的侧脸，由林微的手画下的。

"准备飞机。"周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今晚就飞苏黎世。"

陈珊犹豫了一下："董事会明天要讨论南城项目..."

"推迟。"周沉已经走向衣柜，拿出西装外套，"这两年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利润，他们可以等我这一天。"

陈珊点点头离开去安排。周沉独自站在婴儿房里，手指轻轻抚过那本被翻皱了的日记本——林微留下的，记录了她怀孕期间所有细腻情感的日记。这两年来，他读了无数遍，每一遍都像在心上划一刀。

床头柜的抽屉里，整齐地放着所有他能找到的关于"微光"的报道：柏林的小型个展，巴黎的联合展览，威尼斯双年展的参展作品...他收集了每一幅作品的图片，甚至通过中介买下了三幅，却从未敢直接联系她。

现在，命运给了他这个机会。周沉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使用的号码："徐世康最近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周沉的眼神骤然变冷："盯紧他。如果他和苏婉有任何接触，立刻通知我。"

挂断电话，周沉从书桌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两年前他调查到的所有证据——苏婉买通医生的录音，被篡改的医疗记录，甚至还有那个医生后来良心发现的证词。这些他原本打算慢慢向林微解释的证据，因为她的突然离开而尘封至今。

明天，一切都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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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世艺术中心的灯光璀璨如星。林微站在后台，听着主持人宣布她的名字。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却感到一阵眩晕。镁光灯下，她缓步走上舞台，接过沉甸甸的水晶奖杯。

"Ms. Lin, as 'Wei Guang', your works have touched many hearts."（"林女士，作为'微光'，您的作品打动了许多人的心。"）主持人微笑道，"Any words to share?"（"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微看向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闪光灯刺得她眼睛发疼："Thank you for recognizing art that comes from the deepest pain..."（"感谢你们认可这种从最深痛苦中诞生的艺术..."）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VIP区最前排的一个身影。高大挺拔的轮廓，一丝不苟的黑西装，还有那双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周沉。

话筒在她手中微微颤抖。两年了，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曾经统治她整个世界的男人，现在就坐在十米之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Ms. Lin?"（"林女士？"）主持人轻声提醒。

林微强迫自己继续："Art is my salvation. It taught me that even in the darkest night, there's always a glimmer of light..."（"艺术是我的救赎。它教会我即使在最黑暗的夜，也总有一线微光..."）

她匆匆结束致辞，几乎是逃回了后台。玛雅立刻迎上来："Are you okay? You're pale as a ghost."（"你还好吗？你脸色白得像鬼。"）

"Get me out of here."（"带我离开这里。"）林微低声说，手指紧紧攥着奖杯，指节发白。

她们从侧门溜出艺术中心，冷风立刻扑面而来。林微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滑到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那张她以为已经忘记却其实刻在骨子里的脸。

"上车。"周沉的声音比苏黎世的冬天还冷，"除非你想明天上全欧洲八卦杂志的头条。"

林微僵在原地。玛雅困惑地看着她："Lin? Do you know this man?"（"Lin？你认识这个人？"）

"Get in the car, Maya."（"上车，玛雅。"）林微突然决定，"I'll handle this."（"我来处理。"）

玛雅犹豫地上车后，林微转向周沉："你跟踪我？"

"我看了你的采访。"周沉下车，站在她面前。近距离看，他比两年前更成熟了，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那幅未完成的肖像，是我吗？"

寒风卷起林微的发丝，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你来干什么？"

"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林微冷笑，"周沉，两年过去了，你还在玩这种控制游戏？"

周沉突然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林微瞥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亚洲男性，站在某医院门口："不认得。"

"张明华医生。仁和医院妇产科副主任，苏婉的远房表亲。"周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两年前，他故意误诊你的流产，导致子宫额外损伤。"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你...有证据？"

"上车，我全部告诉你。"周沉打开车门，"或者你可以继续逃跑，但我保证会一直追下去。"

他的眼神中有种林微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命令，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两年时光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某种永久的改变。

远处传来记者的叫喊声，他们被发现了。林微咬了咬嘴唇，迅速钻进车里。周沉紧随其后，车门刚关上，车子就疾驰而去，甩开了追来的媒体。

车内暖气很足，却驱散不了两人之间的寒意。林微紧贴车门坐着，尽可能远离周沉："你要带我去哪？"

"我的酒店。"周沉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先看看这个。"

林微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医疗记录、银行转账凭证和照片。最上面是一段文字记录，标题是《张明华医生供词》。

"这是..."

"真相。"周沉的声音低沉，"关于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还有你为什么差点永远不能生育。"

林微的手指开始发抖。那些冰冷的文字描述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苏婉如何买通医生夸大她的流产症状，如何在治疗中故意造成额外伤害...甚至，如何调换了她的B超结果。

"那天...那天孩子其实没事？"林微的声音支离破碎。

周沉的眼神暗了下来："根据原始B超记录，胚胎发育正常。但张明华在报告中伪造了'胚胎停育'的诊断，诱导你接受清宫手术..."

"而你早就知道？"林微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却一直瞒着我？"

"我也是在你离开后才查清的！"周沉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我派人跟踪了张明华三个月，才拿到这份供词。等我收集完所有证据想告诉你时，你已经..."

车子突然急刹，停在了一家豪华酒店门前。林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那些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腹部的绞痛，医生宣布她可能不孕时冷漠的语气...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她哽咽着问。

周沉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她又不敢："因为我在等你准备好。"他轻声说，"也在等我自己准备好。"

这句话里的脆弱让林微怔住了。那个永远掌控一切的周沉，竟然在等她？

"酒店顶楼套房。"周沉递给她一张房卡，"所有证据都在那里，你可以自己看。如果你看完还是决定离开，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你呢？"

"我另开了一间房。"周沉推开车门，"这次，选择权在你。"

林微握着房卡，看着周沉走向酒店大堂的背影。两年过去，这个男人似乎变了，又似乎一点没变。唯一确定的是，那些她以为已经埋葬的情感，此刻正如岩浆般在心底翻涌。

绝望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