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霁月清风·阶前双影
栖凰晨安·阶前问礼 (辰时三刻)
栖凰阁外，晨光熹微，露珠在阶前兰草上滚动。
太子萧承煜一身玄底金线常服，气度雍容，缓步而来。他身后半步，跟着一身墨蓝劲装、臂缠新换绷带的少将军闫桉，身姿依旧挺拔，只是面色比平日略显苍白，却无损其凛冽军威。
阁前侍立的侍女们早已屏息垂首，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少将军。”
萧承煜微微颔首，目光已越过众人，投向那扇半开的茜纱门扉。
门内，明清焰闻声已迎至门边。她今日着了一袭水蓝色云锦宫装，臂间挽着同色轻纱，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清丽绝伦中透着储妃应有的端雅。她身后半步，是身着浅杏色襦裙、发间仅别一枚玉簪的祁愿，同样垂首恭立。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明清焰屈膝行礼，姿态娴雅，声音清越。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少将军。”祁愿亦跟着深深一福，姿态恭谨。
萧承煜快走两步，亲手扶起明清焰，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毫不掩饰的温煦笑意：“焰儿不必多礼。” 他目光在她气色红润的脸庞上流连，又落在她已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左臂，“看来阿愿的玉肌膏确有奇效，孤心甚慰。”
他这才转向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的祁愿，语气温和却带着储君的威仪：“祁姑娘也免礼。你照顾焰儿有功，又…”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闫桉臂上的绷带，未尽之意了然，“孤记下了。”
祁愿连忙垂首：“民女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闫桉亦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臣参见准太子妃。” 他的目光在明清焰身上停留一瞬，以示尊敬，“不不不，闫将军大礼臣女可受不起....”随即落到祁愿低垂的发顶，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但恪守身份，并未多言。
阶前晨光里，太子对储妃的呵护亲昵，储妃的端方持重，少将军的恭谨守礼，医女的谦卑本分，在无声的晨光中勾勒出清晰而和谐的阶级图景。
暖阁问药·情意隐露 (巳时初刻)
栖凰阁内，药香清雅。
祁愿正为明清焰手臂最后涂抹一层薄薄的玉肌膏，那浅粉的痕迹在莹润膏体的覆盖下已淡如朝霞。
萧承煜坐在一旁紫檀圈椅上，姿态闲适却不失威仪，目光专注地看着祁愿的动作，带着审视与赞许。闫桉则侍立于门边，如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目光低垂，仿佛只关注着脚下的青砖。
“阿愿，”明清焰抬起手臂，对着光看了看，笑意盈盈，“这玉肌膏当真神妙，怕是连宫里的御医也调制不出这般细腻润泽的方子。”
祁愿抿唇一笑，收拾着药箱：“阿焰过誉了。不过是占了药材新鲜、炮制得法的便宜罢了。”
萧承煜闻言，唇角微扬，看向祁愿：“祁姑娘过谦了。孤看焰儿这手臂，恢复得比御医预料的还要好上数分，皆是姑娘用心之功。”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来自未来君主的认可，分量极重。
祁愿脸颊微红，正要谦辞，却听萧承煜话锋一转，目光转向门边的闫桉：“闫卿，你的伤如何了？祁姑娘的妙手，可也惠及于你？”
这话问得颇为微妙，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关切，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明清焰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看向祁愿。祁愿则瞬间耳根通红，垂眸盯着药箱，不敢抬头。
闫桉身躯似乎更挺直了些，抱拳沉声回应：“回殿下，祁姑娘医术精湛，末将之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 他回答得一丝不苟，仿佛在汇报军情，但那“祁姑娘医术精湛”几字，却比寻常夸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萧承煜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目光在祁愿通红的耳根和闫桉看似平静无波、耳廓却微微泛红的侧脸上扫过，眼底笑意更深。暖阁内弥漫着药香、茶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蜜的尴尬气氛。
东宫赐膳·阶下双影 (午时正刻)
东宫，临水轩。
此处视野开阔，可览园中景致，又相对私密。一张紫檀嵌螺钿的八仙桌上，已布满了精致的御膳。萧承煜与明清焰自然居主位，闫桉与祁愿则分别落座于下首左右。阶序分明，尊卑有别。
侍膳的宫人动作轻盈无声，布菜添汤，礼仪周全。萧承煜亲自为明清焰布了几样她爱吃的清淡小菜，动作自然亲昵。明清焰含笑受之，仪态优雅，偶尔也回敬一箸，两人之间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意。
祁愿坐在下首，姿态恭谨，只夹取面前几样菜肴，小口进食，安静得像一幅画。对面的闫桉则坐姿端正如松，进食速度不疾不徐，目光平视前方，保持着武将的克制与臣子的恭谨。
“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是御厨新琢磨的，焰儿尝尝。”萧承煜将一枚小巧的狮子头放入明清焰碗中。
“谢殿下。”明清焰尝了一口，眼睛微亮，“果然鲜美，肉质细嫩，蟹粉提鲜恰到好处。”
萧承煜见她喜欢，心情愉悦，目光扫过下首，对祁愿道：“祁姑娘不必拘束，这道汤羹也颇清爽，多用些。” 他又看向闫桉，带着几分主帅对爱将的关切：“闫卿，你伤在手臂，这水晶肴肉软烂入味，正宜进补，多用些。”
“谢殿下关怀。”两人异口同声应道，祁愿声音轻柔，闫桉声音沉稳。
席间，萧承煜与明清焰偶有低语，言笑晏晏。阶下，闫桉与祁愿则安静用餐，恪守本分。然而，当宫人端上一盘色泽诱人的蜜渍金杏脯时，祁愿执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对面的闫桉，目光似乎也在那杏脯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继续夹取面前的菜肴。
萧承煜何等敏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夹起一枚杏脯，放入自己盘中，却并未食用，只对侍立一旁的宫人吩咐道：“这杏脯看着不错，给祁姑娘和少将军也各上一份。”
“是。”宫人应声，立刻为祁愿和闫桉面前的小碟中各添了几枚金黄的杏脯。
祁愿看着碟中那熟悉的蜜渍果子，脸颊飞起红霞，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闫桉，正撞上他深邃的目光。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祁愿慌忙低下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谢…谢殿下赏赐。” 闫桉也沉声应道：“谢殿下。”
阶上，萧承煜与明清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阶下，两人默默吃着御赐的杏脯，甜意丝丝缕缕，从舌尖蔓延至心间，将那无形的阶级界限，悄然融化了几分。
御苑同游·清风拂槛 (申时)
午膳后，萧承煜兴致颇高，提议至东宫御苑散步消食。
四人同行。
御苑内奇花异草，亭台错落。萧承煜与明清焰并肩缓行，萧承煜不时指着园中景致低语，明清焰则含笑倾听，偶尔点评几句，两人衣袂飘飘，风华无双，所过之处，侍从皆躬身屏息，尽显气度。
闫桉与祁愿落后几步跟随。闫桉保持着护卫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祁愿则安静地走在闫桉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保持着合乎身份的恭敬距离。
行至一处临水的琉璃亭，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带来阵阵荷香。
萧承煜与明清焰步入亭中，凭栏赏景。闫桉则停步在亭外三步之遥的阶下，如一杆标枪般守卫着。祁愿自然也只能停在阶下，垂手侍立。
亭内，萧承煜亲手为明清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温柔。明清焰回以浅笑，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拭去萧承煜额角并不存在的微汗，姿态亲昵自然，仿佛做惯了的动作。阳光透过琉璃顶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宛如神仙眷侣。
阶下，闫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水波上，仿佛对亭内的旖旎视而不见。祁愿则微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绣鞋尖上一点微尘。一阵清风拂过，吹动了祁愿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亭内飘下的、明清焰身上那清雅的莲蕊香。祁愿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拂开碎发。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身侧高大的身影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闫桉那未受伤的右手，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抬起，调整了一下腰间佩剑的位置。然而，他手臂抬起的角度和落下的位置，恰恰为祁愿挡去了侧面吹来的、带着些许凉意的风，也巧妙地遮住了亭上可能投下的视线，让她可以自然地整理鬓发而不显失仪。
祁愿的手指在发间停留了一瞬，感受到那阵风被隔绝，也感受到身边人沉默而坚实的守护。她没有抬头，只是指尖的动作更加从容，唇边漾开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极甜的笑意。阶上，是风光霁月、情意绵绵的皇家眷侣；阶下，是无声守护、心照不宣的沉稳暖意。清风拂过琉璃亭槛，也拂动了阶前两颗悄然靠近的心。
暮色同归·心字香暖 (酉时末刻)
暮色四合，东宫华灯初上。
萧承煜亲自将明清焰和祁愿送回栖凰阁。闫桉一路护卫在侧。
阁前，宫灯摇曳。萧承煜止步阶下，对明清焰温声道：“焰儿早些安置，孤明日再来看你。”
“殿下也请早些歇息，政务虽重，龙体为要。”明清焰屈膝，声音温柔却带着储妃的关切。
萧承煜颔首，目光转向一旁的祁愿：“祁姑娘辛苦，焰儿这里，还望你多费心。”
祁愿连忙福身：“民女定当尽心竭力，请殿下放心。”
萧承煜最后看向侍立一旁的闫桉，语气转为郑重：“闫桉，你的伤需静养，今夜不必当值，好生休息。”
“臣遵命。”闫桉抱拳领命。
萧承煜转身，在宫人簇拥下离去，玄色身影融入渐深的宫苑暮色，尊贵而威严。
栖凰阁门扉轻掩。阁内，明清焰走到香案前，点燃一枚心字篆香。青烟袅袅，盘旋上升，带着祈愿与思念。她回眸，看向正低头整理药箱的祁愿，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阿愿，今日那杏脯，可还合口？”
祁愿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脸颊瞬间飞红：“阿焰…！”
明清焰轻笑出声，不再打趣，只望着那缕青烟，柔声道：“这香，是祈愿，亦是心安。”
阁外，阶前月下。
闫桉并未立刻离去。他高大的身影隐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阁内透出的温暖烛光，仿佛能闻到那熟悉的、清苦中带着一丝甘甜的药香，以及…那缕飘渺的心字香。他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为她挡风时，拂过她发梢的、极其细微的触感。
暮色沉沉，宫苑深深。
阶前阶上，阁内阁外，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位置，却因情意相连，共沐这一片安宁的月色与暖融的心香。霁月清风，阶前双影，无声诉说着各自的心事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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