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囚金笼·饲妖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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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虎符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血肉，那触感，比任何刀锋都要尖锐，带着一种亵渎王权的沉重，更带着一种被强行烙印的屈辱。相柳妖瞳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一股强烈的眩晕便如同黑色巨浪般兜头拍下！失血、剧毒、妖力枯竭、以及方才那“前世剜心”带来的灵魂冲击…数重叠加的极限终于彻底压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眼前阿念那张覆盖着冰霜、眼底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脸，连同她身后幽蓝的冷光和蓐收模糊的身影，瞬间扭曲、旋转，最终沉入无边的黑暗。
意识沉沦前最后一丝感知，是身体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拽起，而非预想中冰冷的刀锋加颈。紧接着，是彻底失去重心的虚脱感，以及一股极其霸道的、带着清冽药气的力量蛮横地灌入他口中，强行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最后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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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海底，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沉重的压力和蚀骨的剧痛狠狠按回黑暗深处。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黑暗。
首先感知到的，是深入骨髓的痛。
左肩那被“蚀骨幽兰”贯穿的伤口，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蚀骨的冰冷麻痹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活物般沿着经脉蔓延，与伤口本身的灼痛交织成一种令人疯狂的酷刑。体内残存的妖力被一股无形的、极其坚固的屏障死死压制着，如同被囚禁在铁笼中的困兽，徒劳地冲撞着壁垒，每一次冲击都换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
喉咙干涸得如同被沙砾磨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烧感。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相柳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了片刻才渐渐清晰。没有预想中地牢的潮湿阴冷，也没有铁链镣铐的束缚感。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其诡异的所在。
这是一间宽敞却压抑的殿室。没有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硕大夜明珠，散发着冰冷惨白的光，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却也死气沉沉。地面、墙壁、乃至高高的穹顶，都并非普通的砖石木材，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却又冰冷的玉质光泽，其上镌刻着密密麻麻、古老而繁复的暗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玉质的基底上缓缓流动、明灭，如同拥有生命！它们彼此勾连，形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空间，散发着一种沉重如山岳、禁锢一切灵力的恐怖威压！
皓翎王宫深处！囚龙禁地！专门用来禁锢、削弱强大妖族或修士的秘牢！
相柳心头猛地一沉！他尝试调动一丝妖力，结果如同石沉大海，体内那微弱的力量刚一凝聚，就被周身无处不在的符文威压瞬间碾碎，反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玉榻上。身上破碎染血的白衣已被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粗糙的素白囚服。伤口被仔细处理过，敷着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黑色药膏，并被坚韧的冰蚕丝布层层包裹。然而，这看似精心的处理，却并未带来多少舒缓。那药膏下传来的，是一种更加深入骨髓的、混合着剧痛和奇痒的折磨感，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又像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下灼烧！这绝非单纯的疗伤药！
“醒了？”
一个冰冷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玉磬相击，突兀地在空旷死寂的殿室内响起。
相柳猛地侧头。
就在玉榻不远处，一张宽大的、同样由禁灵玉石打造的案几后，阿念端坐着。她已换下了那身染血的宫装，穿着一件更为利落的玄色常服，衣襟袖口用银线绣着细密的龙纹，透着一股沉沉的威严。她面前堆满了高高的奏疏卷宗，手中握着一支朱砂笔，正在一份摊开的奏疏上快速批阅。惨白的夜明珠光芒勾勒着她专注而冷硬的侧脸轮廓，那双杏眸低垂着，里面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映不出半点情绪波澜。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上相柳的头顶！他挣扎着想坐起，想撕裂这令人窒息的禁锢，想质问这疯女人到底想做什么！然而身体的重伤和禁灵符阵的压制，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所有的挣扎最终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喘息和伤口崩裂的剧痛，囚服下瞬间又洇开了新的暗红。
“省点力气。”阿念终于停下笔，抬起了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他囚服上洇开的血迹，如同在看一件物品出现了瑕疵。“‘蚀骨幽兰’的毒，混了‘锁妖藤’的汁液，还有一点‘焚心草’的粉末。”她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今日的茶点，“药性相冲，会有点疼，有点痒，但能最大程度压制你的妖力，吊着你的命，防止你发疯自毁或者…试图逃跑。”
她放下朱笔，站起身，缓步走到玉榻边。玄色的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悄无声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狼狈与虚弱，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审视。
“你…到底…想怎样？”相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妖瞳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憎恶。虎符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心口那道狰狞疤痕的控诉更是如同魔咒萦绕不去。
“我想怎样？”阿念微微歪了歪头，这个本该显得天真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邪气。她伸出那只曾被碎瓷割伤、此刻已包扎好的右手，食指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姿态，缓缓地、轻轻地，点在了相柳左肩那被层层包裹的、正传来噬骨剧痛的伤口之上！
“呃——！” 尖锐到极致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相柳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那指尖落下的地方，仿佛不是伤口，而是直接点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
阿念却恍若未觉，指尖甚至微微用力，在那绷紧的、渗血的绷带上碾了碾！感受着指下肌肉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痉挛和颤抖。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纯粹的掌控欲。
“相柳，或者说，防风邶…”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钉入相柳的耳膜和心脏，“你似乎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她俯下身，凑近他因剧痛而煞白的脸，呼吸几乎喷在他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杏眸，此刻清晰地映着他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倒影，也映着她眼中那片疯狂燃烧的冰海。
“从本宫将虎符塞进你手里的那一刻起…”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
“你的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你的九条命…”
她的指尖猛地用力一按！
“呃啊——！” 相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都是本宫的！”
冰冷的话语，伴随着指尖施加的极致痛苦，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狠狠砸下！
“做本宫的刀，辰荣遗族可活。做本宫的敌人…”阿念直起身，收回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伤口时的粘腻温热。她掏出一方素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一丝新鲜血迹，动作优雅而冷酷。
“你，和你在乎的一切…”
她随手将染血的丝帕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都将被碾成齑粉，挫骨扬灰！”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室四壁那些缓缓流动的暗金色符文骤然亮起！光芒大盛！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如同实质山岳般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死死压在相柳身上！将他刚刚因剧痛和愤怒而凝聚起的一丝反抗意志瞬间碾得粉碎！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死死地按在冰冷的玉榻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妖瞳之中，那冰冷的怒火和憎恨，在极致痛苦和绝对力量压制下，终于被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悸和屈辱所覆盖。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玄衣如墨、周身散发着冰冷威压的身影。
阿念不再看他，转身走回案几后，重新拿起朱笔，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审判：
“安分待着，养好你的伤。”
“你的命，本宫还有大用。”
“别想着死，更别想着逃。”
“这‘囚龙殿’的禁制，锁得住真龙，自然也困得住你这九头妖。”
“若是不信…”她的笔尖在奏疏上划出一道凌厉的朱砂红痕，如同血痕，“大可再试试。”
冰冷的玉榻，刺骨的剧痛，无处不在的符文威压，还有那萦绕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属于她的、带着药气的冷冽幽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最坚固的金色牢笼，将他这头桀骜不驯的凶妖，死死囚禁其中。
相柳躺在那里，身体被无形的重压禁锢着，动弹不得。唯有那双妖瞳，在惨白的光线下，死死盯着穹顶上那些流动的符文，如同被困的野兽，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却也清晰地映着那金色的囚笼倒影。
饲妖以毒，囚妖于金笼。
这疯王姬的“饲”与“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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