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的铁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宋亚轩将车停在两公里外的废弃加油站,徒步穿越最后一片杉树林。腰间的勃朗宁沉甸甸的,父亲给的追踪器早已被他悄悄塞进某个保镖的口袋里——如果这是场试炼,他决定按自己的规则来。
树影间,马场的轮廓渐渐清晰。暴雨后的泥土散发出腥气,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宋亚轩突然停下,从落叶堆里捡起一枚还温热的弹壳——9毫米口径,不超过两小时前击发。
"出来吧。"他对着空荡荡的马场提高声音,"'影'?"
黑马从残破的马厩后缓步而出,刘耀文骑在马上,右手举着把消音手枪。月光下,他眉骨的疤痕泛着青白,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你一个人?"刘耀文的声音比雨夜时更沙哑。
宋亚轩慢慢举起双手,转了个圈。这个动作让他西装内袋的文件夹发出轻微摩擦声——里面有程默今早送来的全部资料,包括那张瑞士诊所的婴儿照片。
刘耀文下马的动作比上次更不自然。右腿落地时他轻微踉跄,黑马立刻用头抵住他的后背。这个细节让宋亚轩想起父亲书房的监控画面——林晚秋扶刘志雄长子坐下时,也有过类似的本能反应。
"你知道了。"刘耀文突然说。不是疑问句。
宋亚轩摸向口袋,刘耀文的枪口立刻抬起。但他只是慢慢掏出那个银色U盘:"这个?全是伪造的。你大哥和刘志雄一个月前就开始布局。"
出乎意料,刘耀文笑了。那种带着血腥气的笑:"我是说林晚秋的孩子。"他收起枪,从马鞍袋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三岁,先天性心肌缺损,在苏黎世养病。"
照片飘落在潮湿的草地上。宋亚轩蹲下捡起,看到一张与他手中完全相同的婴儿照——只是这张里的孩子胸口连着监护仪器。
"我大哥的种。"刘耀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用这个控制林晚秋七年。"他掀起裤管,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紫光,"用这个控制我。"
宋亚轩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照片边缘。他突然理解了刘耀文眼中的那种疯狂从何而来——不是愤怒,而是更深的东西,像被困野兽般的绝望。
"为什么选我?"这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但意义已完全不同。
刘耀文走向那间漏雨的阁楼,背影瘦削得像把刀:"因为你是唯一可能理解的人。"他回头,眼睛亮得吓人,"宋志远最完美的作品,却和他一样痛恨那个金丝笼。"
阁楼里多了盏煤油灯,光影在刘耀文脸上跳动。宋亚轩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个睡袋和医药箱,箱盖半开,露出里面的注射器和几瓶标着德文的药水。
"止痛药?"宋亚轩挑眉。
"保命用的。"刘耀文踢上箱盖,从堆满文件的木桌上拿起半瓶威士忌,"上周有人在我车上动手脚,刹车油管。"他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从来不用刹车。"
宋亚轩突然抓住他手腕。刘耀文的皮肤烫得不正常,脉搏快得像受惊的鸟。他翻过对方手掌,看到掌心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和自己紧张时掐出来的如出一辙。
"你在发烧。"
刘耀文抽回手:"拜你所赐。那场雨让旧伤发炎。"他歪头打量宋亚轩,"现在,说说你父亲的条件?"
煤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
宋亚轩从文件夹里抽出张地图,上面标着城东地块和三个红色圆圈:"真正的污染范围。"他指向最远的那个圈,"这里埋着1945年日军留下的二十吨芥子气,万恒的技术根本处理不了。"
刘耀文吹了声口哨:"所以宋志远要的是..."
"时间。"宋亚轩指向港口区,"三个月内把货物全部转移,然后让这块地爆炸。"他盯着刘耀文的眼睛,"你父亲想要的不只是港口权,他要的是宋氏整个远东航线。"
空气凝固了几秒。刘耀文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弯腰咳嗽:"老天,他们真是一群老狐狸。"他抹掉眼角的泪花,"你知道我大哥在林晚秋枕头下放了什么吗?"
宋亚轩摇头。
"氰化物胶囊。"刘耀文的表情突然阴沉,"给她和孩子准备的。如果任务失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风吹开阁楼的破窗,煤油灯剧烈摇晃。宋亚轩想起母亲最后那张字条上的字迹——颤抖的,像在极度恐惧中写下。他突然理解了那个"逃"字的真正含义。
"我们可以合作。"宋亚轩听见自己说,"真的合作。"
刘耀文眯起眼:"比如?"
"你帮我拿到航线控制权,我帮你..."宋亚轩顿了顿,"救那个孩子。"
阁楼安静得能听见煤油燃烧的噼啪声。刘耀文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他慢慢走近,直到两人呼吸相闻。威士忌的气息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代价?"他低声问,两个高挺的鼻尖几乎相抵。
宋亚轩没有后退:"刘氏在澳门的赌场股份。"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刘耀文意料。他后退半步,歪头打量宋亚轩:"你不想要那个孩子?他可是威胁你未婚妻的筹码。"
"我不玩这种游戏。"宋亚轩的声音很冷,"不像你们刘家人。"
刘耀文的表情瞬间阴沉。他猛地将宋亚轩推到墙边,前臂抵住对方喉咙:"听着,公子哥。"他的呼吸喷在宋亚轩脸上,"我花了七年找那个孩子的下落,不是为了拿来当谈判筹码的。"
宋亚轩没有挣扎。他平静地看进刘耀文眼底:"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看照片?"
这个问题像针一样刺破了紧张的气氛。刘耀文的手臂微微发抖,但没有松开。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连体生物。
"因为..."刘耀文的声音突然哑了,"我觉得你会..."
他的话被手机震动打断。宋亚轩感觉抵在喉间的手臂一僵,刘耀文掏出手机,屏幕上"林晚秋"三个字在黑暗中闪烁。
两人对视一眼,刘耀文按下接听键和免提。
"刘二公子。"林晚秋的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在找瑞士的某位小病人?"背景音里有孩子的哭声,"真巧,他现在正在我车上。"
刘耀文的手指掐得手机外壳咯咯作响:"你想要什么?"
"宋氏港口的交接文件,你大哥明天会发给你。"孩子的哭声突然变大,"哦对了,告诉你那位'商业伙伴'..."她的声音突然变冷,"他助理的尸体今早在黄浦江找到了,眼睛都没闭上呢。"
电话挂断的忙音中,宋亚轩感到一阵眩晕。程默死了?那个跟了他七年,总是过度使用发胶的程默?
刘耀文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顿时鲜血淋漓:"操!"他转向宋亚轩,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现在你明白了?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家族!"
宋亚轩的手机此时也震动起来。父亲发来的简讯:【回家。立刻。】
阁楼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两人同时扑向窗口——三辆黑色SUV正碾过马场大门,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刺破黑暗。
"不是我叫的人。"宋亚轩快速检查弹匣。
"也不是我的。"刘耀文从地板暗格里抽出把霰弹枪,"看来我们的秘密约会被人发现了。"
黑马在楼下不安地嘶鸣。宋亚轩看向刘耀文渗血的指关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后门?"
"没有后门。"刘耀文咧嘴一笑,那笑容让宋亚轩背脊发凉,"只有前门,和一场恶战。"
第一声枪响时,宋亚轩发现自己竟然在笑。疯了,全都疯了。但在这疯狂中,他前所未有地清醒——刘耀文喘息时的温度,子弹擦过耳际的呼啸,还有那个在枪林弹雨中未完成的提议。
当他们背靠背射击时,宋亚轩突然明白了母亲字条上没写完的话。不是"逃",而是"活着"。真正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