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霰弹枪的后坐力震得刘耀文肩膀发麻。他背贴着宋亚轩，能感觉到对方每次扣动扳机时背部肌肉的紧绷。子弹呼啸着穿过阁楼腐朽的木板，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弹道。

"还剩几个？"宋亚轩换弹匣的动作行云流水，勃朗宁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

刘耀文透过地板裂缝往下看——五道黑影正呈扇形包抄过来。"五个专业选手。"他啐出一口血沫，"你爸还是我哥的人？"

"都不是。"宋亚轩突然压低他的头，一发子弹擦着发梢而过，"林晚秋的私人保镖，我认得那个纹身。"

黑马在楼下发出凄厉的嘶鸣。刘耀文脸色骤变："他们伤了'影'！"他就要起身，被宋亚轩一把拽住。

"分头行动。"宋亚轩扯开领带，快速绑住刘耀文流血的手掌，"你从西窗下，我正面吸引火力。"

刘耀文眯起眼："英雄主义不适合你，宋公子。"

"这叫战术。"宋亚轩突然贴近，嘴唇几乎碰到刘耀文的耳垂，"相信我。"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刘耀文浑身一震。他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被大哥推下游泳池，在水中挣扎时看到的那只伸来的手——他选择了不相信，结果在医院住了两周。

"三十秒。"刘耀文最终点头，从靴筒抽出匕首咬在嘴里，"别死了，我U盘里还有你的黑料。"

宋亚轩勾了勾嘴角。他抓起煤油灯，在刘耀文翻出窗户的瞬间，将灯砸向楼梯口。火焰轰然腾起，照亮了五张惊愕的脸。

枪声、喊叫声、燃烧的爆裂声混作一团。宋亚轩数到二十八秒时冲出火幕，子弹精准地撂倒两个保镖。第三发子弹擦过他左肋，西装顿时洇开一片暗红。

"宋亚轩！"刘耀文的喊声从右侧传来。他骑着"影"，黑马左肩有道血痕但丝毫不影响速度。宋亚轩奔向那片阴影，却在半路被爆炸的气浪掀翻。

耳鸣。世界在旋转。有人拽着他的衣领拖行，子弹在头顶交织成网。宋亚轩模糊看见刘耀文挡在自己身前，霰弹枪喷吐着火舌。

"上马！"刘耀文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宋亚轩用尽全力攀上马背，后背紧贴刘耀文的胸口。黑马箭一般射向树林，子弹追咬着他们的足迹。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树冠时，他们终于甩开了追兵。

废弃的谷仓像座被遗忘的堡垒矗立在林间空地。刘耀文几乎是摔下马的，他的右腿裤管已被鲜血浸透。宋亚轩踉跄着扶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霉变的干草堆上。

"你他妈疯了？"刘耀文喘着粗气撕开宋亚轩的衬衫，"肋骨差点就..."

"彼此彼此。"宋亚轩按住他颤抖的手，"你的腿..."

刘耀文扯开裤管，缝合线全部崩裂，伤口狰狞地外翻着。他从腰间摸出扁酒壶，倒了些威士忌在伤口上，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宋亚轩夺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胸腔，让他暂时忘了肋间的剧痛。晨光透过破木板照进来，给刘耀文汗湿的侧脸镀了层金边。他突然发现对方睫毛其实很长，投下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

"看什么？"刘耀文抬头，嘴角还挂着血丝。

宋亚轩没回答，只是伸手抹掉那抹血迹。他的拇指在刘耀文唇上多停留了一秒，感受到对方呼吸的骤然停滞。

谷仓外有鸟叫声。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又渐渐远去。在这短暂的宁静中，某种比欲望更复杂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瑞士的事。"宋亚轩率先打破沉默，"你早就计划救那个孩子？"

刘耀文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张照片——婴儿躺在保温箱里，身上插满管子，但小手紧紧攥着个褪色的护身符。"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他轻抚照片，"我买通了主治医生，但转移路线一直被监控。"

宋亚轩想起程默死前的话。他突然明白了："林晚秋发现你在调查，所以..."

"所以她加快了对你的接近。"刘耀文苦笑，"我本该利用你拿到港口权，但..."他的目光落在宋亚轩渗血的伤口上，"操，我变得心软了。"

阳光越来越强，谷仓里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宋亚轩缓慢地、试探性地靠近，直到两人的呼吸交融。威士忌、血腥和火药的味道混在一起，奇异得令人眩晕。

"证明给我看。"宋亚轩低语，重复着马场初遇时的话，可目光却没有扫向刘耀文的眼睛。

刘耀文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伸手扣住宋亚轩的后颈，拇指摩挲着那里的脉搏。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宋亚轩的手机震动起来。

父亲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刘耀文猛地后撤，像是被烫伤了。宋亚轩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玩够了吗？"宋志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程默的尸体正在解剖，警方发现他的胃里有张字条。"

宋亚轩的血液瞬间冻结。程默吞下了什么？

"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一组数字。"宋志远继续道，"现在回家，否则下一个消失的就是你瑞士账户里那位'钢琴老师'。"

电话挂断。宋亚轩的手垂下来，手机掉在干草堆上。他想起母亲生前最后一位钢琴学生，那个总给他带柠檬糖的温柔女孩。父亲竟然监视了她十年？

"怎么了？"刘耀文警觉地问。

宋亚轩机械地重复了通话内容。刘耀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猛地捶向地面："我们被包围了，从最开始就是。"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微型追踪器疤痕，微不可查的红色正在闪动 "操，我早该想到..."

黑马突然在门外嘶鸣示警。两人同时摸向武器，但这次来的只有一辆摩托车。骑手扔下个包裹就疾驰而去，发动机的轰鸣惊起一群飞鸟。

包裹里是份当天的财经日报。头版头条触目惊心：《宋氏继承人密会刘家二少，城东地块交易恐生变数》。配图赫然是他们上次在马场的监控截图，经过刻意裁剪，看起来就像密谋。

更令人心惊的是报纸第二页——林晚秋挽着宋志远出席慈善晚宴的照片，标题写着《强强联姻在即》。

"分化战术。"刘耀文冷笑，"老狐狸们急了。"

宋亚轩盯着照片中父亲假笑的脸，突然做了决定："我们反击。"

"什么？"

"不躲了。"宋亚轩站起来，肋骨的伤让他皱眉但没停下，"你救那个孩子，我处理港口权。然后..."

"然后？"刘耀文仰头看他，晨光在那双眼睛里点燃金色的火焰。

宋亚轩弯腰，终于完成了那个被中断的吻。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却奇异地令人安心。当他退开时，刘耀文的嘴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然后我们结束这场游戏。"宋亚轩说，"用我们的方式。"

刘耀文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加密信息：【W安全转移。等待指令。——G】

宋亚轩挑眉："G是谁？"

"我的保险。"刘耀文站起身，腿伤似乎不再那么困扰他。

他们并肩走出谷仓，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黑马不耐烦地跺着蹄子，像是催促。宋亚轩想起母亲最后一封信的落款——"在阳光里等你"。

他突然明白了。有些战争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选择站在哪片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