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艾维斯在心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禁锢他的力场似乎因为灰衣人的传送而减弱了一丝！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冲破了一丝束缚，发出了微弱却凄厉到极点的声音：“菲尔——！！！”

银光一闪！泽菲尔和三个灰衣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在酒吧中央！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冰冷规则气息和一片狼藉。

禁锢力场彻底消失。

艾维斯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娃娃，软软地瘫倒在地。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吞噬。他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眼泪的温度。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泽菲尔被银环禁锢、眼神空洞消失前那最后绝望的一瞥。

他走了。

他被带走了。

像约克说的那样。

像他曾经失去他那样。

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什么办法……什么计划……都是假的……在绝对的规则面前，他们渺小得像尘埃。

克里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带着血迹，他踉跄着冲到艾维斯身边，试图将他扶起来：“艾维！艾维！振作点！”

艾维斯毫无反应。蓝绿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泽菲尔消失的地方，里面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克里斯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不清。

“妈的……”克里斯看着艾维斯死灰般的脸色，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抬头看向休息室紧闭的门——约克还没醒！泽菲尔被带走了！现在只剩下他和一个看起来随时会崩溃的艾维斯！

“听着，艾维斯！”克里斯用力摇晃着艾维斯的肩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泽菲尔那小子没那么容易完蛋！他是‘梦想家’！他们只是抓他去审查！约克当初不也被搞成那样？他还不是挺过来了？！你得撑住！等约克醒了，我们……”

艾维斯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克里斯的脸上。但那目光里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虚无。他轻轻推开了克里斯的手。

然后，他慢慢地、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无视了克里斯焦急的呼喊，无视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无视了周遭的一切。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径直走向吧台。

吧台一片狼藉，但万幸，底层的酒柜还算完好。艾维斯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酒瓶上缓缓扫过，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空洞得如同深潭。他伸出手，动作平稳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挑选那些常用的基酒，而是精准地拿出了几瓶克里斯珍藏的、极其稀有且烈性的基酒和配料。

一瓶来自墨西哥龙舌兰核心产区、陈年超过二十年的“亡灵之泪”Mezcal，带着浓烈的烟熏气息。

一瓶产自加勒比海隐秘小岛、用失传古法酿制的、近乎纯黑的朗姆酒“深渊之吻”。

一小瓶萃取自南美丛林剧毒曼陀罗花蕊的苦精“心碎”，闪烁着诡异的幽绿光泽。

一小罐浓缩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咖啡糖浆“永夜”。

最后……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伸向吧台最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小抽屉。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棕色的小玻璃瓶——那是克里斯年轻时从某个黑市医生手里弄来的、纯度极高的鸦片酊，一直被封存着，作为酒吧最后的“保险”和某种禁忌的收藏。

艾维斯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小瓶，拔掉木塞。一股浓烈、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草药味弥漫开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里面粘稠的、深棕色的液体，倒了整整三分之一盎司——远超致死量——进了一个干净的搅拌杯。

克里斯看着艾维斯的动作，看着他拿起那瓶鸦片酊，看着他倒出那致命的剂量，青草绿色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占据！“艾维斯！你他妈在干什么？！放下！把那鬼东西放下！”他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但艾维斯的动作流畅而迅速，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他将白朗姆、青提汁、黑胡椒金酒柠檬汁和蜂蜜，最后加入几滴蝶豆花水。他拿起吧匙，开始搅拌。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优雅，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那是大学时在橡木桶酒吧打工，泽菲尔自创出来并教会他的禁忌配方。

“艾维斯·科尔曼！停下！！”克里斯已经冲到了吧台前，伸手就要去夺那搅拌杯！

艾维斯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蓝绿色眼眸瞬间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他死死地盯着克里斯，声音嘶哑而尖利，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平静：“别碰它！这是我的！给菲尔的！最后的……‘情毒’！”

克里斯被艾维斯眼中那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光芒震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艾维斯不再看他。他专注地盯着搅拌杯中的液体。深色的酒液在搅拌中融合，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美丽的、如同深渊星璇般的色泽，中心一点如同恶魔之瞳。浓烈的烟熏味、甜腻的死亡气息、曼陀罗的诡异药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充满诱惑的致命芬芳。

他拿出一个冰镇过的古典杯，将搅拌好的酒液滤入杯中。然后，他拿起一片薄薄的柠檬皮，用喷枪的火焰燎过边缘，让柠檬油带着焦糊的香气滴落在酒液表面。最后，他用镊子夹起一颗浸泡在苦艾酒中的咖啡豆，轻轻放在浮冰之上。

一杯名为“情毒”、实为“死吻”的鸡尾酒，完成了。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胆寒。

艾维斯端起酒杯，蓝绿色的眼眸凝视着杯中那深渊般的液体，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苍白而虚幻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终于解脱的、近乎安详的平静。

“菲尔……你是幻觉也好……但能不能…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吧台对面，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这次……换我……来找你……”

他闭上眼，仰起头，将杯中那致命的液体，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辛辣！灼烧！浓烈的烟熏和甜腻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猛地从胃部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艾维斯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艾维斯——！！！”克里斯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扑上去想要扶住他！

但已经晚了。

鸦片酊那恐怖的作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艾维斯的意识防线！剧烈的恶心感让他猛地弯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旋转、扭曲！色彩变得光怪陆离，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渣！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冷，在变轻，在脱离控制。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高脚凳，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吧台底座。蓝绿色的眼眸涣散，瞳孔开始放大，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

“不……不……艾维斯！撑住！看着我！”克里斯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试图拍打他的脸，试图唤醒他的意识。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但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他知道鸦片酊的毒性，更何况是那么高的纯度！送到医院也来不及了！

艾维斯的意识在剧痛和强烈的致幻作用下，正滑向无底的深渊。在彻底沉沦前，他似乎看到了幻觉：泽菲尔穿着他们大学时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站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下，对他伸出手，笑容温暖如同往昔……

“菲尔……”艾维斯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虚幻的、满足的微笑，“……等等我……这次……不放手了……”

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停止了抽搐，只剩下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蓝绿色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酒吧天花板上破碎的吊灯。生命的光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流逝。

克里斯绝望地看着这一切，青草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他紧紧抓着艾维斯冰冷的手，声音嘶哑：“妈的……妈的！泽菲尔！你这个混蛋！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他妈在哪？！”

就在这时——

酒吧中央，空间再次毫无征兆地扭曲！

一道熟悉的、带着撕裂空间痕迹的银灰色光芒闪过！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中跌了出来！

是泽菲尔·莫里斯！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奶咖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深紫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被强制审查和精神扫描后的疲惫与一丝……奇异的、如释重负的微光？脖颈上那个银灰色的禁锢环已经消失不见。他似乎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谈判或考验，但状态远没有约克当初那么惨烈。

他稳住身形，目光急切地扫向吧台方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想要立刻见到艾维斯的迫切：“艾维！他们走了！暂时……没事了！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深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最锋利的冰锥刺穿！

他看到了！

看到了瘫倒在吧台底座下、如同破碎人偶般的艾维斯！

看到了艾维斯嘴角残留的、那深棕色鸦片酊的痕迹！

看到了地上摔碎的古典杯碎片！

看到了艾维斯涣散的蓝绿色瞳孔和苍白如纸、透着死气的脸！

看到了跪在旁边、满脸绝望和泪水的克里斯！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瞬间从泽菲尔的脚底直冲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他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他回来了！他以为他应付过去了！他以为他争取到了时间！他以为他马上就能拥抱他的小艾维，告诉他“没事了”！

可等待他的……却是……这一幕？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泽菲尔！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深紫色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艾维斯那正在消逝的生命体征。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嘶哑得不成调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冰冷的嘲讽：

“……艾维斯·科尔曼……”泽菲尔的声音在死寂的酒吧里响起，低沉，沙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的荒谬感，“……你他妈……是在跟我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他以为他穿越了地狱，只为回到爱人身边。

却没想到，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是爱人饮鸩自尽的终局。

这算什么？

这他妈到底算什么？！

泽菲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深紫色的眼眸里，那刚刚升起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