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啧，”克里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青草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关切，有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褪去后浮现的、极其浓郁的占有欲。“看看你，约克·内尔，三百多岁的人了，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我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把自己钉在那张办公椅上，变成第七层的一个新景观？”

约克想反驳，想骂人，想让他滚，但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再次被一阵无力感击败，只能狼狈地瘫软在床铺里，深灰色的头发凌乱地铺散在深色的枕头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唯有眼底还残余着一丝不甘的冰冷。

克里斯看着他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和心疼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转身走到一旁的小茶几边，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马克杯，杯口氤氲着温热的白气。

他端着杯子回到床边，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没有直接把杯子递给约克，而是用一只手伸到约克颈后，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有效地将他半扶起来，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喝了。”克里斯将杯沿凑到约克唇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约克垂眸看去，杯子里是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甜腻的奶香和蜂蜜的味道。是热牛奶。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这种幼稚的、安抚性的饮品……约克的眉头立刻蹙紧了，下意识地就想偏头避开。

“不喝？”克里斯挑眉，声音压低，带着危险的意味，“是想让我用上次‘喂’你喝酒的方式喂你喝？我不介意，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反抗能力。”

约克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当然记得上次被克里斯用嘴对嘴的方式灌酒的经历，那种极致的羞耻感他绝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他狠狠地瞪了克里斯一眼，那眼神如果能杀人，克里斯此刻早已千疮百孔。但最终，他还是极其屈辱地、微微张开了嘴。

克里斯满意地哼笑一声，小心地将温热的牛奶喂进他嘴里。蜂蜜的甜味和牛奶的醇香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意外的舒适感。约克确实渴了，也饿了，身体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小口吞咽起来。

克里斯耐心地喂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因为热饮而微微泛起一丝血色，紧绷的下颌线也稍稍放松。喂完最后一口，克里斯没有立刻放开他，而是用指尖自然地擦去他唇角的一点奶渍。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约克身体一僵。

“现在，”克里斯放下空杯子，但依旧保持着从背后环抱他的姿势，下巴轻轻抵在约克的发顶，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调调，“把你这身碍事的‘乌龟壳’脱了。”

约克猛地一震，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克里斯嗤笑，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就你现在这样，能解开扣子就不错了。别逞强，漂亮猫咪，你身上哪一寸我没看过、没碰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约克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克里斯的手指已经灵活地开始解他西装外套的纽扣。一颗，两颗……昂贵的布料被剥离，露出里面同样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然后是衬衫纽扣，马甲扣子……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克里斯的动作算不上急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仔细。他慢条斯理地帮约克脱去上身所有的束缚，露出那片苍白的、线条优美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残留着一些之前留下的、已经变淡的暧昧红痕。克里斯的目光在那片皮肤上停留了片刻，青草绿色的眼眸暗了暗。

接着，他的手向下，去解约克的皮带扣。约克猛地按住他的手，深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羞愤和警告。

“……下面……我自己……”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最后的坚持。

克里斯看着他那副仿佛要被侵犯的警惕模样，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愉悦。“行，下面你自己来。”他松开了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

约克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手去解皮带，拉下拉链，将西装裤和底裤一点点褪下。这个过程无比艰难和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接受凌迟。他能感觉到克里斯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他暴露出的皮肤上烧灼。当他终于将最后一件衣物踢到床下，整个人几乎虚脱，蜷缩起来，试图用手臂遮挡住自己。

克里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柔软的深色丝质睡袍，看尺寸明显是他自己的。然后，他重新坐到床边，像给大型玩偶穿衣服一样，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坚定地帮约克套上了睡袍，并系好了腰带。宽大的睡袍将约克清瘦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和脚踝。

“好了，”克里斯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约克的肩膀，“现在，躺下，睡觉。”

约克被他摆弄着躺回床上，拉过柔软的羽绒被盖好。被子上充满了克里斯的气息，无处不在，将他紧紧包围。他偏过头，不想去看克里斯。

克里斯却并不离开。他伸手，拂开约克额前汗湿的淡灰色发丝，指尖在他微蹙的眉心上轻轻按了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虽然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腔调：“床头柜上有水，还有镇静作用的熏香，我点了。什么都别想，睡一觉。我就在外面，有事……嗯，估计你也叫不动我，反正我听着动静。”

说完，他俯身，在约克紧闭的眼睑上，印下了一个极其轻柔的、几乎不像他的吻。然后，他站起身，关掉了大部分灯光，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营造出适合睡眠的氛围。

约克听到他走向卧室门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加湿器微弱的运作声，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带着安神效果的淡淡薰衣草香气。

约克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克里斯离开后，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身体的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被克里斯强行喂下的热牛奶在胃里散发着暖意，那件属于克里斯的睡袍包裹着他，带着令人安心或者说，令人别扭到无法思考的气息。甚至连空气中那抹属于克里斯的引律余韵，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禁锢着他，却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引律核心的抽痛。

他翻了个身，脸埋进了枕头里。枕头上克里斯的气息更加浓烈。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然后猛地僵住，为自己的这个动作感到无比的羞耻。他想推开这个枕头，却发现自己贪恋这种……被包围的感觉。

目光扫过旁边另一个枕头。平整，冰冷，显然很少被使用。那是……给他的吗？克里斯这个老狐狸，难道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念头让约克更加烦躁。他挣扎着坐起身，踉跄地走到卧室门边，试图拧动门把手——果然，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或者说，被克里斯的引律禁锢了。这种程度的禁锢对他来说平时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却如同铜墙铁壁。

“……克里斯·埃利斯……你个老混蛋……”他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无力地咒骂着，声音沙哑微弱。骂声在空旷安静的卧室里回荡，显得格外苍白。

最终，体力透支和精神的极度疲惫战胜了一切。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法再抗拒身体对休息的渴望。他重新爬回那张宽大得过分、柔软得过分的床，几乎是爬到了远离克里斯枕头的那一侧，蜷缩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可是，被子和睡袍上属于克里斯的气息无孔不入。冰冷的那个枕头也并不能带来丝毫安慰。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秒，约克像是终于放弃了某种无谓的抵抗，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屈辱感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依赖，伸出手，将那个属于克里斯的、充满了对方气息的枕头，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淡灰色的头发埋入柔软的织物中，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然后，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卧室门外，克里斯·埃利斯并没有离开。他背靠着门板，青草绿色的眼眸望着走廊尽头昏暗的灯光，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内约克那微弱却逐渐平稳下来的引律波动，如同风暴过后终于平静下来的海面。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温柔的、与平日戏谑截然不同的弧度。

“睡吧，我的小朋友。”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