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约克似乎察觉到了陌生的能量靠近,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深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警惕,以及……在看到克里斯瞬间的、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
“克……克里斯……?”约克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仿佛见到幻觉般的茫然。
克里斯的心痛到了极点。他一步步走近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缓慢而无害,青草绿色的眼眸紧紧锁住约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是我,约克。别怕,我来了。”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极其柔和、与婚戒同源的青色引律流光,小心翼翼地靠近约克紧抓着胸口的手。
“放开手,约克,让我帮你。”克里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魔力,如同最温柔的安抚,“相信我。”
约克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警惕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痛苦、委屈、和巨大震惊的情绪取代。他抓着胸口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下。
克里斯趁机,将带着温和引律的指尖,轻轻覆上了约克冰冷的手背。
那一瞬间,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约克体内狂暴紊乱的能量,似乎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可以依赖的锚点。克里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精纯的本源引律,如同最细的丝线,一点点梳理、安抚着约克核心周围暴走的能量流。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如同在修复一件绝世珍宝。
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克里斯能清晰地感受到约克引律核心处那些细密的“裂痕”,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痛苦和脆弱。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更加轻柔、更加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克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他依旧看着克里斯,深灰色的眼眸中,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约克体内的能量风暴终于渐渐平息,虽然依旧微弱,但恢复了基本的稳定。克里斯缓缓收回引律,额头上也渗出了细汗。这番操作,对他的精神和引律控制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他依旧握着约克的手,没有松开。两人在寂静的卧室里,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淡淡气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难言的气氛。
“……你怎么……会在这里?”约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
克里斯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脆弱的水光,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任何圈子。
“因为我发现某个应该‘殉职’了十几年的漂亮猫咪,不仅还活着,还在柏林偷偷摸摸地一个人过年,甚至生病了都不敢叫人帮忙。”克里斯的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责备,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温柔,“约克·内尔,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约克怔住了,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克里斯更紧地握住。
“我……”约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深灰色的眼眸垂下,避开了克里斯灼热的目光。
看着他这副样子,克里斯心中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焦虑、所有的等待,似乎都找到了答案。他的约克,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可能回不来,或者,害怕回来。
克里斯俯下身,在约克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地、珍重地,将一个吻印在了他微凉的额头上。
“没关系,”克里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这次,换我来找你。不管你的‘模型’有多复杂,需要修多久,我和埃利奥斯都会陪着你,一起修。”
约克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抹水光终于凝聚,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克里斯握着他的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窗外,柏林的冬夜依旧寒冷。但在这间安静的公寓卧室里,失散了十几年的两颗心,终于再次靠近。漫长的冬季,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解冻的曙光。
安娜·沃尔夫博士赶到莱因哈特教授——或者说,约克·内尔阁下的公寓时,看到的情景让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
卧室门口,那位傍晚时分还曾与她交谈、此刻却散发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陌生男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他宽阔的肩膀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一只手依旧轻柔却坚定地握着床上那位病人的手,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地搭在自已膝盖上,但沃尔夫博士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精微而强大的引律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个稳定、温和的能量场中,这能量场的核心,正源源不断地供给着床上的约克。
约克阁下似乎已经睡着了,或者说,是力竭后陷入了一种昏沉的休息状态。他苍白的脸上汗湿的痕迹已被细心擦去,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呼吸虽然轻浅,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揪的紊乱。那双总是带着冰冷距离感的深灰色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醒着时脆弱了不止一倍。他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只露出肩膀和那只被克里斯握住的手。
克里斯·埃利斯——沃尔夫博士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管理署传说中的第十三席,“守秘人”——听到她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起那只空闲的手,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命令感。
沃尔夫博士立刻停下,低声道:“阁下,我来检查一下约克……莱因哈特教授的情况。”
克里斯这才微微侧过头,青草绿色的眼眸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幽深的丛林,锐利地扫过她,确认了她的身份和意图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刚稳定下来,动作轻点。”
沃尔夫博士小心翼翼地靠近,取出随身携带的精密引律检测仪,隔着一段距离,开始扫描约克的身体状况。数据流在微型光屏上快速滚动,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引律核心的紊乱已经被一种更强大、更本源的同源能量强行抚平并稳定下来,虽然核心上那些细微的“裂痕”依旧存在,需要漫长的时间温养,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这种稳定方式,粗暴中透着极致的精细,绝非普通“梦想家”能够做到,甚至超出了柏林分部顶尖医疗团队的能力范围。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情况……比预想的好很多。”沃尔夫博士收起仪器,声音带着敬畏,“阁下,是您……”
克里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他经常这样?独自硬扛?”
沃尔夫博士犹豫了一下,在克里斯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还是选择了坦白:“不是经常,但每隔一段时间,尤其是维度能量潮汐不稳定或者……他情绪有较大波动时,引律核心就会变得异常脆弱,容易引发紊乱。教授他……通常不愿意麻烦我们,除非实在无法忍受。这次发作似乎尤其剧烈。”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建议过他佩戴更稳定的辅助设备,但他似乎……很抗拒额外的束缚。”
克里斯的目光重新落回约克沉睡的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约克的手背。抗拒束缚?他的漂亮猫咪,从来都是掌控者,如今却要依靠外物来维持稳定,这种落差,以约克的骄傲,确实难以接受。而“情绪波动”……克里斯想到新年之夜那个眼神,想到可能持续了数周的“被跟踪”感,心里又是一阵抽紧。这傻猫,是不是早就察觉了,一个人胡思乱想,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知道了。”克里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今晚我留在这里。麻烦你准备一份他详细的医疗记录和目前的治疗方案,明天我会去看。”
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沃尔夫博士立刻点头:“是,阁下。我马上准备。”她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约克,又看了看克里斯那沉默却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或许,“守秘人”阁下的到来,对教授而言,并非坏事。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公寓,并贴心地加强了公寓外围的隐私和防护屏障——虽然她知道,这对第十三席来说可能形同虚设。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克里斯轻轻放开约克的手,替他掖好被角,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柏林的夜景在窗外铺陈,远处仍有点点灯火,但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沉睡。他拿出加密通讯器,给酒店房间的埃利奥斯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爸爸没事,睡着了。Daddy今晚陪他。你自己锁好门,早点睡,明天带你看爸爸。】
很快,埃利奥斯的信息回了过来,字里行间透着兴奋和安心:【太好了!Daddy照顾好爸爸!我乖乖睡觉!明天见!】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克里斯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但很快又消散。他收起通讯器,回头看着床上的人。三百四十七岁……在他漫长到几乎遗忘时间的生命里,确实还是个孩子。一个别扭、骄傲、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受伤了也只会躲起来偷偷舔舐伤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