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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酒名情毒

清晨的第一缕熹微光线透过柏林冬日的薄雾,斜斜地洒进卧室,在约克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克里斯几乎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清醒,引律在他体内缓缓流转,驱散了生理上的疲惫。他始终保持着警觉,关注着约克每一丝细微的呼吸变化,确保那脆弱的引律核心不再起波澜。

约克是在一种奇异的安宁感中醒来的。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或虚弱无力,身体虽然依旧沉重,但那种仿佛随时要分崩离析的引律撕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和力量包裹着的稳定。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扶手椅里的克里斯。男人似乎闭着眼,浅棕色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着,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下巴上的胡茬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落拓,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沉稳力量。他看起来……就像一座守夜的山。

约克的心跳漏了一拍,昨夜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引律的失控、克里斯的突然出现、那些直戳心窝的质问、还有……关于埃利奥斯的一切。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他赶紧闭上眼,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

“醒了?”克里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却没有丝毫睡意。

约克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克里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走到床边。他没有立刻追问什么,而是先探手摸了摸约克的额头,触感微凉,不再是昨夜冷汗涔涔的样子。“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约克的声音依旧干涩,但比昨夜有了些力气。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忽略克里斯的存在和……照顾。

“沃尔夫博士早上来过通讯,说你暂时稳定了,但需要绝对静养和观察。”克里斯说着,递过一杯新的温水,这次还配了几颗温和的营养补充剂,“先把这些吃了。埃利奥斯已经醒了,在酒店吃完早餐我就带他过来。”

听到埃利奥斯的名字,约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接过水杯和药片,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他低着头,沉默地把药吃了,良久,才低声问:“他……知道多少?”

克里斯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你还活着,在这里养病。我告诉他,你需要时间适应。其他的,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他。”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小子比你想象的更聪明,也更想你。”

约克握紧了水杯,指节泛白。他想象不出埃利奥斯现在是什么样子,那个在他记忆里还是小小一团、有着柔软浅棕色头发和酷似自己灰眸的婴孩,如今该是什么模样?他会恨自己这个缺席了十几年的父亲吗?

“他……不恨我?”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连约克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期待。

克里斯的心像是被拧了一下。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约克身体两侧的床沿,青草绿色的眼眸牢牢锁住他闪躲的视线:“恨你?他为什么恨你?他只知道他的爸爸是个英雄,因为受了很重的伤,不得不在很远的地方治病。他每天都在想你,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拼凑你的样子。约克,你低估了一个孩子对父亲最纯粹的爱。”

约克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别开脸,深灰色的眼眸里水光泛滥,几乎要承载不住。“我不是……我不是英雄……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后面几个字,他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那场维度的崩塌,不仅摧毁了他的身体,也几乎击垮了他的骄傲和信念。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一个需要被隐藏起来的残次品,不配再出现在阳光之下,更不配拥有埃利奥斯那样纯净的依恋。

克里斯看穿了他的自我厌弃。他没有再用言语安慰,而是直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约克·内尔,”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洞悉,“看着我。”

约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克里斯逆光站着,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仿佛他本身就在发光。

“三百四十七岁,在管理署的历史里,连个青年都算不上。”克里斯的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陈述事实的淡然,“你经历过挫折,但这不代表你的人生就此定格。引律核心受损又如何?只要还活着,就有修复的可能。逃避了十几年,也够了。是时候面对了,不是为了管理署,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埃利奥斯,更是为了你自己。”

他走回床边,目光如炬:“你不是残次品,你是我克里斯·埃利斯认定的配偶,是埃利奥斯的父亲,是第七层曾经最年轻优秀的管理者。这点挫折,打不垮你。”

约克怔怔地看着他,克里斯的话语像重锤,敲击着他冰封的心防,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试图融化那些坚固的寒冰。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克里斯的目光太笃定,太具有侵略性,仿佛他说的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被轻轻按响了,伴随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少年的清朗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一点点紧张:“Daddy?爸爸?我们来了!”

是埃利奥斯!

约克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推上了审判台,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看向克里斯,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般的慌乱。

克里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放松,他比你更紧张。”然后转身走去开门。

门开了,埃利奥斯几乎是挤进来的。他今天穿了一件暖黄色的毛衣,衬得浅棕色的头发更加柔软,脸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红晕。他一进门,那双酷似约克的深灰色大眼睛就急切地搜寻着,最终定格在卧室门口,看到了半坐在床上的约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埃利奥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约克,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惊喜、还有一丝怯生生的试探。他张了张嘴,想喊“爸爸”,却没能发出声音。

约克也同样看着埃利奥斯。少年已经长得很高了,身形挺拔,结合了他和克里斯最好的外貌特征,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清澈,充满了勃勃生机。一种混合着巨大愧疚、深沉爱意和难以言喻的酸楚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约克的心脏,让他眼眶发热,视线迅速模糊。

“……埃利奥斯。”最终,是约克用沙哑不堪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一声呼唤,像按下了开关。埃利奥斯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咬着嘴唇,一步步,慢慢地走到床边。他站在那儿,低着头,小手紧张地揪着毛衣下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爸爸……”他终于哽咽着喊了出来,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我……我是埃利奥斯。您……您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约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和克里斯之间最深刻的联结,是他这十几年来午夜梦回时最深的牵挂和痛楚。

“记得……”约克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儿子,却又有些胆怯,停在半空,“我当然记得……我的……埃利奥斯。”

埃利奥斯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床边,却不是扑进约克怀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把脸埋在了他的掌心,压抑地抽泣起来。少年的肩膀微微耸动,温热的泪水濡湿了约克冰凉的皮肤。

“爸爸……我好想你……Daddy说你出差了……要很久很久……但我每天都想你……”埃利奥斯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语无伦次,却充满了最真挚的情感。

约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湿意,听着儿子带着哭音的倾诉,坚固了十几年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反手握住了埃利奥斯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少年的骨头,另一只手则颤抖着,轻轻抚上埃利奥斯柔软的发顶。

“对不起……埃利奥斯……对不起……”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

克里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青草绿色的眼眸中也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湿意。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守护着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父子。他知道,这一刻的泪水,是治愈的开始。

过了好一会儿,埃利奥斯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灿烂的笑容:“爸爸,您看起来和照片里一样好看!就是太瘦了,要多吃点!Daddy做饭可难吃了,以后我学着做给您吃!”

约克看着儿子纯真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他努力扯出一个不算好看、却无比真实的微笑,轻轻“嗯”了一声。

克里斯这时才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行了,小太阳,别光顾着说话,让你爸爸吃点东西。这可是我特意去那家你觉得还不错的店买的粥。”他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看向约克,“能自己吃吗?还是要我喂?”

约克立刻恢复了那副冷脸,尽管眼圈还是红的,却瞪了克里斯一眼:“……我自己来。”让他当着埃利奥斯的面被喂饭,不如再让他引律失控一次。

克里斯耸耸肩,也不坚持,帮他把小桌板支好。埃利奥斯则兴奋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年的趣事,比如他怎么学习引律,怎么在暮霭“帮倒忙”,泽菲尔叔叔和艾维斯叔叔怎么照顾他,怎么想念爸爸……

约克安静地听着,小口吃着味道确实还不错的粥,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埃利奥斯身上,眼神复杂,却不再有之前的逃避和痛苦,而是逐渐被一种沉静的、带着伤痛的温柔所取代。

克里斯看着这父子俩的互动,知道最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要解决柏林分部的问题,以及,如何让这只重新找回幼崽的漂亮猫咪,心甘情愿地跟他回窝了。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青草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老狐狸的尾巴,又开始悄悄摇晃了。

埃利奥斯的存在,像一束温暖而有力的光,穿透了约克周身厚重的冰层。少年的依赖与毫无保留的爱,成了约克无法再彻底封闭内心的最大“破绽”。接下来的几天,在克里斯近乎强硬的安排和埃利奥斯小心翼翼的陪伴下,约克被迫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休养。

沃尔夫博士的医疗团队每日都会前来检查,用药和调理方案也根据克里斯带来的、更偏向管理署核心技术的理念进行了调整。效果是显著的,约克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虽然引律核心的修复依旧漫长,但至少稳定了下来,不再有突然崩溃的风险。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对埃利奥斯的态度却肉眼可见地软化,甚至会耐心回答少年关于引律基础的一些幼稚问题,虽然语气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调子,但眼神里的专注和不易察觉的柔和,逃不过克里斯这只老狐狸的眼睛。

克里斯则扮演着某种微妙的角色。他一边是强势的“监护者”,严格监督约克的作息和饮食,不容许有任何懈怠;另一边,却又在约克面对沃尔夫博士的检查或是回忆起不愉快的治疗经历而流露出细微抗拒时,用那种带着戏谑却又隐含支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说:“看吧,躲不掉的,乖乖配合。”而当埃利奥斯缠着约克说话,导致后者露出疲惫神色时,克里斯又会适时地把儿子拎走,美其名曰“让你爸爸清净会儿”,实则给约克留下喘息的空间。

这种被紧密包裹、却又并非全然窒息的感觉,对约克来说是陌生的。十几年的独处,他早已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和不适内化消化。如今,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步步紧逼的老狐狸和一个热情似火的小太阳,让他应接不暇,心底深处那片荒芜的冻土,却仿佛真的开始感知到一丝解冻的痒意。

然而,关于回归管理署、回归伦敦的话题,克里斯却巧妙地暂时搁置了。他没有急于催促,仿佛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仅仅是约克身体的恢复。但约克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克里斯·埃利斯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他的暂时按捺,只意味着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在筹划着什么。

这个时机,在约克身体状况稳定一周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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