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的穹顶总像覆着层揉碎的月光，冰棱垂落的弧度里盛着千年不化的清辉。颜爵踏着凝结在回廊上的薄霜走来时，听见冰璃雪正对着水镜梳理长发，月光透过她指尖凝结的冰花，在镜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把星子碾碎了撒进去。
“阿冰今日倒是有闲情。”他伸手接住一片从冰柱上滑落的冰晶，指尖微动便化作只冰蓝色的蝴蝶，绕着她披散的长发打转。
冰璃雪从水镜里看他，眼尾的冰晶纹路泛着淡光：“不是说今日要去人类世界看什么‘灯会’？”
颜爵笑着坐到她身后的冰榻上，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凝结的霜花：“急什么，总要等阿冰一起。”他说话时带起的气息让她发梢的霜花微微晃动，像初春湖面解冻时的涟漪。
冰璃雪没说话，只是抬手将长发拢到一侧。颜爵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玉梳，木梳划过发丝时带起细碎的冰屑，在他掌心化作透明的水珠。他梳得很慢，像是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偶尔遇到发丝缠绕的地方，总会停下来用指腹轻轻捋顺。
“上次在清溪峡，你说喜欢人类孩童戴的绒花。”他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冰晶宫特有的清冽回响，“我托银杏树王带了些回来，粉白两色的，配阿冰的发最合适。”
冰璃雪的耳尖泛起极淡的红晕，快得像雪落在掌心的瞬间：“谁要戴那种俗气的东西。”话虽如此，她却悄悄抬了抬下巴，方便他将一支玉簪绾在发间。
颜爵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衣袖传到她身上，像春日融雪时冰层下的暗流。他将最后一缕发丝理好，忽然俯身靠近她的耳畔：“可在我看来，阿冰戴什么都好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冰璃雪猛地转头，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细碎的光，像把整个冰晶宫的星辉都揉了进去。她下意识想后退，腰却被他轻轻揽住，带着体温的手掌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暖意，让她瞬间想起上次在极寒之地，他也是这样将她护在怀里抵御风雪。
“颜爵！”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挣开，脸颊却碰到他垂落的发丝，带着淡淡的墨香。
“别动。”他轻声说，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方才梳头发时，沾了片雪花在你脸上。”他的指腹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冰璃雪忽然觉得冰晶宫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些，那些万年不化的冰柱仿佛都在悄悄融化。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殿外敲在冰面上的落雪，一下一下，格外清晰。
颜爵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忽然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一片雪花落在眉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头的笑意像化不开的春水。
“礼尚往来。”他笑着挑眉，指尖依旧停留在她腰间，“上次阿冰在我受伤时，不是也这样替我擦过药？”
冰璃雪想起那日他为了护她挡下曼多拉的攻击，手臂上划开的伤口渗出淡紫色的仙力，她也是这样凑近了替他上药，当时他耳后的狐毛都竖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的冰霜化开些许。
“那不一样。”她小声反驳，却没有再推开他。
颜爵低笑起来，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冰璃雪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鼻尖撞上他衣襟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做什么！”她瞪他，脸颊却更红了。
“带你去看绒花。”他抱着她往内殿走，脚步轻得像踏在云絮上，“总不能让阿冰一直站着说话。”
内殿的冰榻上铺着厚厚的白狐裘，是上次他从北境带来的，说怕她久坐伤了身子。颜爵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转身从锦盒里取出那对绒花。粉白两色的绒线缠成盛放的模样，花瓣边缘还沾着细碎的金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绒花簪在她鬓角。冰璃雪透过榻前的水镜看着，忽然觉得这俗气的绒花配上冰晶纹路，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好像……也不算太难看。”她小声说，尾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软糯。
颜爵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鬓角：“是很好看。”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那里像凝结了最晶莹的冰露。
冰璃雪察觉到他的视线，心跳骤然加快，像有无数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她想转头避开，却被他轻轻按住后颈。他的动作很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然后慢慢靠近。
唇瓣相触的瞬间，像初雪落在温热的掌心。他的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对待易碎的琉璃。冰璃雪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睫毛轻轻颤动着，像停在雪地里的蝶翼。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冰窗洒进来，在他们交叠的衣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颜爵慢慢加深这个吻，舌尖尝到她唇上淡淡的冰香，像饮了最清冽的泉水。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颤抖，于是将她抱得更紧些，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彼此的气息。冰璃雪的脸颊红得像初升的朝阳，连眼尾的冰晶纹路都染上了粉色。
“阿冰。”颜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笑意，“呼吸。”
冰璃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连忙吸气，却不小心呛了一下。颜爵笑着拍她的背，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笑什么！”她瞪他，眼眶却有些发热。
“没什么。”他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只是觉得，这样的阿冰，很可爱。”
冰璃雪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其实她想说，这样的颜爵，也让她觉得很安心。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像终年不化的冰雪终于等到了春天。
颜爵忽然起身，伸手将殿内的冰灯调暗了些。柔和的光晕里，他重新坐回榻边，将她揽进怀里。冰璃雪很自然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像听着最安心的旋律。
“灯会要开始了。”她小声说，指尖在他衣襟上画着圈。
“不去了。”颜爵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比起灯会，我更喜欢这样抱着阿冰。”
冰璃雪轻笑起来，声音像风铃般清脆：“你总是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收紧手臂，让她更贴近自己，“以前总觉得冰晶宫太冷，现在才发现，只要有阿冰在，哪里都是暖的。”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颜爵低头看着她柔顺的发顶，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灵犀阁见到她的样子，那时的她像座不化的冰山，连眼神都带着寒意。而现在，她正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睫毛上还沾着刚才不小心沾上的金粉，像落了星光。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忽然开口：“阿冰，明年春天，我们去清溪峡看桃花好不好？”
冰璃雪抬头看他：“清溪峡的桃花，不是早就被冰封了吗？”
“我会想办法让它们开的。”颜爵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到时候，我摘最大的那朵给你戴。”
她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笑了，眼尾的冰晶纹路弯成好看的弧度：“好。”
月光透过冰窗照进来，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幅凝固的画。颜爵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品尝一块甜美的冰糕。冰璃雪闭着眼，感受着他的气息，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般柔软。
或许永恒的时光太过漫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算是在这万年冰封的冰晶宫里，也能把日子过成融化的蜜糖。就像此刻，他抱着她，她靠着他，听着殿外落雪的声音，等着下一个春暖花开。
颜爵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锦盒：“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冰璃雪打开一看，里面是枚冰蓝色的玉佩，雕着两只交颈的狐狸，尾巴缠绕着凝结的霜花。她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灵犀阁的老友送的，说是能保平安。”他拿起玉佩，轻轻系在她颈间，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却让她觉得很安心，“以后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冰璃雪摸着颈间的玉佩，忽然凑上前，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像只偷腥的小猫：“知道了。”
颜爵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让她觉得很舒服。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这次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冰，”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遇见你，真好。”
冰璃雪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我也是。”
殿外的月光渐渐西斜，冰晶宫的冰棱折射出温柔的光。两只交颈的狐狸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在诉说着一段跨越冰雪的深情。而相拥的两人，早已在彼此的体温里，把漫长的岁月，过成了温暖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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