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生人

马嘉祺的钢笔尖在稿纸上顿住时，窗外的梧桐叶正好飘落在窗台。稿纸上“严浩翔”三个字被墨水晕开一点，像极了他刚设定的、少年眼角那颗朱砂痣。

这是他写《暗河》的第三年。书中的严浩翔是江湖第一杀手，白衣胜雪，却总在杀人后去城郊买串糖葫芦，这个矛盾的设定让角色在网站上爆火，也让马嘉祺陷入了诡异的瓶颈——他想给严浩翔安排一场必死的决战，可钢笔每次落到“死亡”二字上，就会无端断墨。

凌晨三点，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马嘉祺盯着屏幕上“严浩翔立于桥头，剑指苍穹”的句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白衣少年坐在他的书堆上，指尖转着支糖葫芦，嘴角沾着点糖渣，眼角那颗朱砂痣在台灯下泛着红。

“你笔下的决战，太烂了。”少年开口，声音和马嘉祺想象中一模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

马嘉祺的心脏狂跳起来，碰倒了手边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稿纸上蔓延，正好遮住“必死”两个字。“你是……”

“严浩翔。”少年跳下书堆，白衣扫过地板，没沾半点灰尘，“从你写的字里出来的。”他走到屏幕前，指尖点在“剑指苍穹”那行，“这里该加场雨，我师父死那天，也下着雨。”

马嘉祺掐了自己一把，疼。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和他画的人设图分毫不差，连左耳后那道浅疤（是他去年加的细节，为了让角色更立体）都清晰可见。“你怎么能……”

“不知道。”严浩翔耸耸肩，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只知道你写我死，我就头疼，像有把刀在脑子里搅。”他忽然凑近，朱砂痣在马嘉祺眼前放大，“你为什么非要我死？”

马嘉祺喉结滚动。最初设定死亡结局，是觉得“向死而生”够震撼，可看着眼前会吃苹果、会皱眉的少年，他忽然说不出理由。“读者喜欢……”

“我不喜欢。”严浩翔打断他，把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动作熟练得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书里写我喜欢糖葫芦，其实我更想吃你冰箱里的草莓蛋糕。”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荒诞又顺理成章。严浩翔像住自己家一样赖了下来，会趁马嘉祺码字时偷喝他的牛奶，会在他卡文时躺在沙发上念他写的台词（还总吐槽“这里语气不对”）。马嘉祺发现，自己笔下的人物比想象中更鲜活——他怕黑，会在关灯后偷偷往自己房间钻；他看似冷漠，却会在自己咳嗽时，笨拙地烧一壶滚烫的水。

他开始改结局。删掉决战的血雨腥风，让严浩翔在一个雪天放下了剑，去江南开了家小酒馆。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严浩翔正趴在旁边看漫画，忽然抬头笑了笑：“这个好。”

那天晚上，马嘉祺被冻醒，发现严浩翔不在身边。他冲到客厅，看见少年站在月光里，身影有些透明，像随时会消散。

“你要走了？”马嘉祺的声音发颤。

严浩翔转过身，朱砂痣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嗯，故事结束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塞进马嘉祺手里——是马嘉祺昨天买的，自己都忘了。“下次写故事，别把主角写得太苦。”

马嘉祺想抓住他，手却穿过了一片冰凉的空气。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留在空气里的，只有一句很轻的话：“谢谢你，给我换了结局。”

天亮时，马嘉祺坐在电脑前，看着文档里“江南酒馆”的结局，指尖捏着那颗没化的草莓糖。书桌上的苹果核不见了，垃圾桶干干净净，仿佛严浩翔从没来过。

只有那篇修改后的《暗河》在网站上爆了，评论区里读者都在说“最后那段雪天太温柔了，不像刀客，像个人”。马嘉祺盯着屏幕，忽然笑了笑，拿起钢笔在新文档上写下标题：

《草莓蛋糕与小说家》

他想，这次要写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