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刘耀文站在门口,看着张真源俯身的背影。白大褂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异常平静的眼睛,正透过镜片,专注地落在解剖台上的死者身上。
“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索沟,呈‘V’形,边缘有表皮剥落。”张真源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带着点沉闷的回响,“但索沟深浅不一,怀疑不是一次性形成。”
刘耀文走进来,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皱了皱眉。他刚从案发现场回来,死者是住在老城区的独居老人,今早被邻居发现死在卧室里,门窗完好,初步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现场没有找到类似绳索的东西,凶器可能被带走了。”
张真源没抬头,手里的解剖刀划开一道精准的弧线:“死者胃内容物显示,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你看这里——”他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组织,“皮下有出血点,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但左手手腕处有抵抗伤,说明死者生前有过挣扎。”
刘耀文凑近看,那道抵抗伤很浅,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会不会是熟人作案?”老城区邻里关系复杂,但老人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走访了一上午,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可能性很大。”张真源放下镊子,摘下手套,指尖在记录板上飞快书写,“索沟边缘有纤维残留,送去化验了,应该能确定凶器种类。另外,死者指甲缝里有皮屑,也一起送检了,结果明天出来。”
他说话时,刘耀文注意到他袖口沾了点暗红色的痕迹,是没擦干净的血。张真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不在意地笑了笑:“老毛病了,每次解剖完都这样。”
刘耀文没接话,转身靠在墙上。他和张真源搭档三年,从最初看不得解剖室的场景,到现在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听分析,中间隔了数不清的命案现场。张真源总是这样,无论多残忍的现场,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仿佛那些冰冷的尸体能开口说话,而他是唯一能听懂的人。
“对了,”张真源忽然开口,“死者床头柜上有个空药瓶,里面是治疗高血压的药,标签显示三天前刚开封,但瓶身没有指纹,被擦掉了。”
“擦掉了?”刘耀文挑眉,“说明有人动过?”
“很有可能。”张真源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也许不是为了灭口,是为了掩盖什么。”
第二天一早,化验结果出来了。凶器是常见的尼龙绳,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DNA,与住在隔壁的一个年轻人匹配。那年轻人是个无业游民,经常向老人借钱,前几天还因为这事吵过架。
刘耀文带人去抓人时,对方正在收拾行李,看到警察,脸瞬间白了。审讯室里,他没撑多久就全招了——那天晚上去借钱被拒,一时冲动就动了手,事后怕被发现,擦掉了药瓶上的指纹,还把绳子扔到了河里。
案子破得不算难,刘耀文却没觉得轻松。他回到警局时,天色已经暗了,解剖室的灯还亮着,张真源还在整理报告。
“结束了?”张真源抬头,眼里带着点疲惫。
“嗯,招了。”刘耀文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凶器找到了,在河里捞上来的,和你说的尼龙绳一致。”
张真源笑了笑,把报告合上:“那就好。”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
“还行。”刘耀文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就是觉得,明明是邻居,至于吗?”
“人性这东西,有时候比尸体还难琢磨。”张真源靠在桌边,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平时的锐利,“但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死者开口,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刘耀文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张真源也是这样说的。那时他刚从警校毕业,跟着前辈出现场,看到尸体吓得脸色发白,张真源拍了拍他的肩,说:“别怕,他们只是在等我们找出真相。”
夜风吹进窗户,带着点凉意。刘耀文喝完杯里的水,站起身:“走吧,我请你吃宵夜,庆祝结案。”
张真源笑着点头:“好啊,要吃那家加双倍辣的牛肉面。”
两人并肩走出警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在明处追凶,一个在暗处听尸语,看似不同的轨迹,却因为同一个目标,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在这条布满阴影的路上,彼此成为对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