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

子时三刻的钟声刚响到第二下，第一道剑光就劈开了噬心教的护山大阵。

桑檎正在血池边逼出心头精血，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手一抖，玉刀在胸口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少年邪修还来不及咒骂，就看见池底十二具子母鼎同时迸发血光——那些干尸般的前任护法们，竟然齐刷刷睁开了眼睛。

"东南巽位......"桑檎喃喃重复着血池传来的讯息，突然明白瞿湫遐在提醒什么。他捂着隆起的小腹冲向祭坛东南角，恰好看见夜空被七星剑阵撕开的壮观景象。

七道流星拖着长达百丈的光尾坠落，每道剑光里都站着个白衣修士。而最高处那柄湛蓝仙剑上，瞿湫遐的衣袂翻飞如鹤翼，哪有半分中了"鸳鸯劫"的狼狈？

"骗子！"桑檎的咒骂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他眼睁睁看着第一波剑雨将总坛主殿削成平地，教主那身紫袍在蓝光中炸成碎片——瞿湫遐的剑尖从教主后背穿出时，带出了一串闪着金光的血珠。

少年邪修转身就逃。

孕肚在这时候成了最大的累赘。五个多月的身孕让桑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轻盈腾跃，他不得不扶着廊柱喘息，感到腹中沉甸甸的血肉正随着剑阵轰鸣不断下坠。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分不清是羊水还是血。

"左护法这是要去哪儿？"右护法阴魂不散地从影子里冒出来，手中匕首直取桑檎咽喉，"教主说了，您得留下炼成'噬心丹'......"

桑檎抬脚就踹，却被突然的宫缩扯得踉跄。右护法的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在身后石柱上迸出火星。生死关头，少年邪修突然感到腹部涌出股陌生灵力——清冽如泉，与瞿湫遐同源却更纯粹。

他的肚子自己发光了。

金光暴涨的瞬间，桑檎凭空横移三丈。右护法的第二击刺了个空，随即被落下的剑光劈成两半。桑檎惊魂未定地低头，看见自己腹部浮现出七星纹路，正与天上剑阵遥相呼应。

"小孽种......"他咬牙切齿地骂，手掌却不受控地抚上发光的胎动处。那里传来细微的震颤，像在回应他的触碰。又是一道剑光劈下，桑檎下意识蜷身护住腹部，却听见"叮"的一声脆响——袭来的仙剑竟在离他三寸处突然转向，将追来的三个教众穿成了糖葫芦。

混乱中有人拽住他手腕。桑檎反手就是一道毒咒，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是醉春阁那个总低头的小药童，孩子半边身子都烧焦了，手里却死死攥着个青瓷瓶。

"护法......吃药......"药童把瓷瓶塞进他染血的衣襟，"您上次......掀我......用的清风诀......比教主温柔......"

话没说完，一道紫雷当头劈下。桑檎本能地掐诀要挡，腹部却突然剧痛——胎儿在抗议他动用邪功。就这么一耽搁，小药童在他怀里化成了焦炭。瓷瓶摔碎在地上，滚出三颗"保胎丸"。

桑檎盯着沾满黑灰的药丸，突然发了疯似的往祭坛跑。坍塌的青铜柱下，十二具子母鼎全部暴露在月光里。现在他看清了——每具鼎内都蜷缩着个孕妇干尸，她们隆起的腹部被剖开，取出的胎儿炼成了金光闪闪的丹药。

最中央那具鼎里，上任左护法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他，干枯的手指指着自己敞开的腹腔。桑檎胃里一阵翻腾，终于吐在了祭坛废墟上。呕吐物里混着金丝，落地就长出细小的灵芝——这是修为溃散的征兆。

"找到你了。"

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桑檎正擦着嘴边的血渍。他转身看见瞿湫遐执剑而立，剑尖还在滴落教主紫色的血。修士白衣不染尘埃，唯有左手掌心亮着与桑檎腹部同样的七星纹。

"鸳鸯劫没发作？"桑檎故意挺了挺肚子，孕肚已经明显到宽袍大袖都遮不住，"还是说瞿道友就喜欢被......"

剑光擦着他耳际飞过，削断几缕发丝。瞿湫遐突然逼近，左手按在他隆起的腹部。桑檎正要嘲讽，却感到一股温和灵力涌入——修士在检查胎儿状况。

"你居然......"瞿湫遐向来平静的声音出现裂痕，"用玄冰束腹？"

桑檎趁机将毒针抵在修士腰间："不然呢？让全教都知道左护法被搞大了肚子？"他故意用孕肚去顶剑柄，"有本事现在就剖开看看，你们玄天宗的种有多......"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同时坠向血池，瞿湫遐的剑自动飞回护主，却见桑檎腹部再次迸发金光——胎儿在自救，连带拽住了瞿湫遐的衣袖。修士趁机揽住桑檎的腰，几个起落跃到安全处。

"她不想你死。"瞿湫遐突然说。

桑檎僵住了："她？"

七星剑阵突然大亮。瞿湫遐抬头看天象，脸色骤变："快走！子时过半，阵眼要转了！"他不由分说抱起桑檎，却感到少年邪修突然剧烈挣扎。

"放开！"桑檎手中毒针狠狠扎向修士颈侧，"谁要你假惺惺......"

针尖在皮肤前半寸再难前进。瞿湫遐眼底金光流转，竟是情蛊发作的征兆。桑檎还来不及嘲笑，就感到自己小腹突然发热——鸳鸯劫也跟着发作了。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双双跌倒在废墟里。

"你......"瞿湫遐喘息着撑在桑檎上方，情蛊让他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在血池看到了什么？"

桑檎趁机将膝盖顶在修士胯下："看到你未来！"他狞笑着摸向自己肚皮，"等这小孽种出生，我第一个......"

恐怖的碎裂声打断了他的狠话。祭坛彻底坍塌，十二具子母鼎全部炸开。漫天金粉中，桑檎看见那些胎儿化成的丹药排成北斗七星阵，而自己腹中的血肉正与之共鸣。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在心疼那些金光。

瞿湫遐突然捂住他的眼睛："别看。"

这个动作太过温柔，温柔得让桑檎毛骨悚然。他挣开修士的手，正好看见最后一枚"噬心丹"融入自己腹部的金光。胎儿满足地踢了踢腿，传递来清晰的愉悦情绪。

桑檎终于崩溃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