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得厉害。李一桐窝在房车沙发里抱着脑袋，感觉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虽然洗了澡，但被大雨淋透那种全身湿漉漉的冰冷感受感受，依然蔓延全身。
“桐姐，酒店到了。”助理小雨的声音带着担忧，把她从昏沉中叫醒。
李一桐“嗯”了一声，推开车门。一股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雨点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拢了拢外套，快步走向酒店大堂。
“药我放你桌上了，记得吃。明天早上六点的戏，我五点来叫你。”小雨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地交代着。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李一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小雨。小姑娘一脸倦容，眼底的青黑比她还重。
“那我走了，桐姐你好好休息。”小雨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李一桐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颈间，几缕碎发黏在额头上。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阵钝痛感传来，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打开酒店房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空调开得太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房间里很暗，只开着走廊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她懒得开灯，径直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身下的床垫很软，却没有一点温度。李一桐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闻到一股陌生的消毒水味。她讨厌住酒店，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李一桐眯着眼瞥了一眼，心脏猛地一缩。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雯珺”。
她像被烫到一样别过头，紧紧闭上眼。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像是在拷问她。她死死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手机铃声终于停止，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没过几秒，手机又亮了。这次是一条微信消息。
还是毕雯珺发来的。
李一桐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点开。
她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起身走到窗边。窗帘没有拉严，透进外面街道的霓虹灯光。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把玻璃蒙上了一层水雾。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显得模糊不清，像一颗颗昏黄的星星。
李一桐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头也越来越晕。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从下午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只是一直强撑着拍完了戏。现在松懈下来，那股难受劲就汹涌而上，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她转身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几分，但脸上的热度很快又回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通红，眼神迷离，嘴唇却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
真狼狈啊。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床边，她从包里摸出助理留下的退烧药和温水，胡乱吞了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让她一阵咳嗽。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脱了外裤，一头栽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被子里闷闷的，却驱不散身体里的寒意。她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她的心上。
迷迷糊糊中，李一桐感觉意识开始飘忽。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明显，脸颊烫得惊人。房间里的空调嗡鸣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温暖。
她好像回到了去年冬天，那个她重感冒的夜晚。
房间里很暖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感冒冲剂味。她躺在床上，感觉浑身乏力。毕雯珺坐在床边，穿着那件她买的卡通图案家居服，头发还有点湿，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
“醒了？”毕雯珺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嗯，好像没那么烫了。”
李一桐看着他额头上贴着的那张卡通退热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也贴着？”
“跟你情侣款啊。”毕雯珺得意地扬了扬眉，“而且这样显得我比较有经验，不像你，生病都不会照顾自己。”他把一杯温水和药片递到她面前：“吃药了，桐桐。”
李一桐接过水杯，乖乖把药吃了下去。药很苦，她皱了皱眉头。毕雯珺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张嘴。”
甜甜的草莓味在嘴里化开，驱散了药的苦味。李一桐满足地眯起眼睛。
“你看，虽然你比我大几岁，但照顾人这种事还是我比较擅长。”毕雯珺得意地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是是是，我们毕大厨最厉害了。”李一桐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
毕雯珺在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她。“累不累？再睡一会儿吧。”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李一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场景又变了。她好像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毕雯珺的头枕在她的腿上，两人正在看一部老电影。
电影演到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毕雯珺的手指在她的长发间无意识地穿梭，带来一阵酥痒的感觉。
“桐桐，”毕雯珺突然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等我团体合约结束，我就去学表演，到时候你开小课教我好不好？”
李一桐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想学表演了？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唱歌跳舞都那么厉害。”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拍戏啊。”毕雯珺的语气很认真，“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而不是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等我学会了表演，我们就能一起拍很多很多戏，一起拿奖，成为最厉害的视帝视后夫妇。到时候，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李一桐是我毕雯珺的女朋友，我们有多般配！”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李一桐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等你学好了表演，我教你。不过到时候可别哭鼻子说太难哦。”
“我才不会哭鼻子呢！”毕雯珺撅起嘴，然后突然凑过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个吻很轻，很软，带着他嘴唇的温度，一直烫到她的心底。
李一桐笑着睁开眼，眼角却滑下一滴滚烫的泪水。
昏暗的酒店房间映入眼帘，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梦境中的温暖。
她还躺在那张陌生的床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一切都在提醒她，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甜蜜却残忍的梦。
李一桐把脸埋在枕头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死死咬住枕头，任由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套。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毕雯珺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像被人掏空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李一桐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雨水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带来一丝凉意。她打了个哆嗦，却没有起身去关窗。
她拿起桌上的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刺激得她咳嗽了几声，脑子却清醒了一些。
李一桐，你在傻什么？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分手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现在又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是啊，是她提的分手。是她在电话里，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我们分手吧”。
可是，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啊。
她只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再继续这段看不到未来的地下恋情，累得不想再每天提心吊胆，害怕他们的关系被曝光，害怕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窗缝，冰冷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实就是这样，容不得她有半点幻想。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娱乐圈的挣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配角，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名气，其中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记得那些被网友嘲讽“体寒”“万年陪跑”的日子，记得经纪人一次次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你的事业正处于关键上升期，绝对不能有任何绯闻”，记得粉丝见面会上，那些粉丝期盼的眼神和“姐姐一定要专注事业”的叮嘱。
她怎么能因为一段感情，就把这一切都毁了呢？
她又想起毕雯珺。想起他刚出道成团时激动得像个孩子的样子，想起他每次提到梦想时眼里闪烁的光芒，想起他曾经小心翼翼地对她说“桐桐，等我再红一点，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了，我们就公开好不好？”
他现在正是演戏事业的起步期，团队绝对不会允许他谈恋爱。他的粉丝大多是女友粉，如果他们的恋情曝光，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上次他只是和女助理多说了几句话，就被骂上热搜好几天，更何况是被爆出有女朋友？
他们都是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都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他们都不愿意牺牲对方的事业，却又都无法给对方想要的公开和安全感。
这样的地下恋情，到底能坚持多久？
李一桐苦笑一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她点开相册，里面存着很多她和毕雯珺的合照。有他们偷偷去海边玩时拍的，有在她家里一起做饭时拍的，还有上次他生日时，两人戴着同款帽子的搞怪照片。
照片上的毕雯珺，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
李一桐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多么希望，他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逛街，可以在社交媒体上秀恩爱，可以坦然的像明星夫妻或者情侣邓超孙俪胡可沙溢那样旁若无人的调侃对方的微博，可以在颁奖典礼上互相表白。
可是，他们不能。
因为他们是挣扎向上的小咖位艺人，他们的爱情，注定要受到更多的阻碍和考验。
“对不起，雯珺。”她轻声说，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
她关掉相册，将手机放在桌子上。镜中映出她苍白疲惫的脸，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放手，至少还能保全彼此的事业和尊严。
她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一桐深吸一口气，关掉床头灯，独自坐在黑暗中。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表情看不真切。
她再次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经纪人张姐的联系方式。
她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脑海里闪过无数和毕雯珺在一起的画面，甜蜜的，温馨的，争吵的，嬉闹的……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子，在她的心上割过。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们两年的感情，真的要这样画上句号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毕雯珺的脸，他笑着叫她“桐桐”，他温柔地吻她的额头，他认真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对不起，雯珺。
如果我们真的有缘，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都足够强大时，我们还能再见面。
到那时候，希望我们都能笑着面对彼此。
李一桐猛地睁开眼，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绝。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起来。
“张姐，明天放出消息吧，就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了出来。
李一桐看着那行字，感觉心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床上，重新躺下。身体的热度仿佛也退去了不少，只是心里那股冰冷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偶尔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就像时间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带走了过去，也预示着新的开始。
只是不知道，这个新的开始，对她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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