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回四季春。
春姨正在暖阁内对镜梳妆。听罢包虎的话，她执起一支赤金点翠凤尾簪，斜插入鬓，对着铜镜左右端详，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春姨收了？
包虎没明说收，但也没退。
包虎师爷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至于王元朗，就是个没甚胆色的酸儒。吓一吓，再给点甜头，不怕他不就范。
春姨急什么。
春姨火候未到。让他再熬几天，尝尝这位置上的冷灶饿饭。等他真正焦头烂额、无人可用之时……我们送上的，就不是这点‘薄礼’了。
她站起身，桃红色的软缎长裙如水般泻下，勾勒出窈窕的线条。
春姨告诉下面的人，规矩，都给我紧起来。卢阎王刚走，别撞刀口上。特别是‘货’的进出，眼睛放亮些，手脚干净点。等风头过去……自有他们赚的时候。
包虎好，放心，我这就去吩咐。
包虎离开后，春姨缓步走到窗边，推开格窗。楼下庭院中，爱奴正在练功。她的身手现在已经不弱于春姨自己了。
春姨的目光落在爱奴身上，带着满意。王元朗那边的棋要慢慢下，而四季春内部的规矩和锋芒，却得时刻打磨，不容懈怠。
顾晚“病”了，“病”似乎依旧没有起色。她谢绝了大部分问诊，整日待在自己房间内，门窗时常紧闭，只偶尔在清晨或黄昏时，才出来透透气，脸色苍白，咳嗽声不断。
她坐在桌前，拂过那本空白册子上“下月初八”和“大货”的记号。日子，一天天逼近。王元朗的软弱与摇摆，春姨稳坐钓鱼台的从容，包虎暗中收紧的控制，爱奴越发凌厉的警戒……一切迹象都表明，风暴之后的“平静”正在迅速形成，那艘载着“大货”的船，很可能如期而至！
她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她还需要更多。需要更准确的船讯，需要知道“货”会从哪个码头上岸，会如何被运进四季春，会关押在何处……这些，是包虎的核心机密，极难探听。
顾晚的目光，落在那几包为柳三娘配置的、药性极其猛烈的镇痛药上。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或许……可以从那个被痛苦折磨得几近死亡的“废棋”身上，再榨取一点最后的价值。看守地窖的人，总是包虎手下最凶悍、也最……粗疏贪婪的角色。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仔细地挑选出几味药材，开始研磨。这一次，她配的不再是加剧痛苦的药，而是真正的、能暂时缓解剧痛的药剂。药效猛烈，足以让一个饱受折磨的人，短暂地感受到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代价是，之后的反噬会更加痛苦，且极易成瘾。
但这与她何干？她只需要撬开一条缝隙，获取信息。至于那些个“废棋”是更快地毁灭还是陷入更深的深渊，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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