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囚笼内,时间被永恒的白光和低沉的嗡鸣拉成没有尽头的直线。肖战靠着冰冷的金属平台,目光长久地、近乎凝固地锁在巨大水晶壁光滑表面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尘埃上。那点渺小的、固执存在的灰色,成了这片绝对洁净与掌控的领域中,唯一的异数,唯一能抓住他空洞意识的东西。
囚笼外,观察室的单向视窗无声地关闭了。水晶壁重新恢复澄澈,无情地映照出内部的一切,也扭曲地折射着外部未知的光源变化。空置的金属座椅、残留咖啡的骨瓷杯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仪器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囚笼侧后方的水晶门再次无声滑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低阶女仆,而是一位穿着王家高级管家深色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盆,只放着一个很小的、深色天鹅绒衬底的锦盒。
管家步伐沉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无声。他径直走到平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靠在平台边、脸色苍白、眼瞳空洞的肖战,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如同打量一件需要维护的物品。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将手中的托盘平稳地放在肖战伸手可及的平台边缘。
锦盒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可怕的刑具或药剂。
静静躺在深色天鹅绒上的,是一枚……纽扣。
一枚极其精致的、用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纽扣。形状是简约的圆形,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触手生温。玉质细腻纯净,在囚笼恒定的白光下流转着柔和内敛的光泽。纽扣中心,用极其微小的金色丝线,镶嵌着一个极其简约的、如同荆棘缠绕的“王”字徽记。
这枚玉扣,与肖战身上那件惨白粗糙的“裹尸布”衣物,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一个代表着王家严苛森严的等级与秩序,一个则标记着最底层的囚徒身份。
管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枚玉扣和肖战身上惨白衣物胸口处那个粗糙的、明显缺失了一颗纽扣的位置,做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手势——示意他换上。
动作完成,管家便如同完成了既定程序,立刻直起身,没有任何停留,转身迈着无声的步伐离开。水晶门滑上,囚笼内再次只剩下肖战和那枚躺在锦盒里的、温润的玉扣。
肖战的目光缓缓从水晶壁那点尘埃上移开,落回托盘里的锦盒。猩红的眼瞳空洞地映着那枚温润的白玉纽扣,以及那个小小的、金色的荆棘王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因这“施舍”的物件感到屈辱,也没有因这微弱的“改善”产生任何涟漪。
他伸出手。指尖依旧带着麻木的僵硬感,动作缓慢而笨拙。他拿起那枚温润的玉扣。玉质的微凉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与这冰冷囚笼格格不入的、属于“人”的造物感。他另一只手摸索着胸前惨白衣物上那个粗糙的、线头外露的纽扣缺失处。
解开旁边同样粗糙的旧布扣,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他的手指不灵活,动作显得笨拙而艰难。旧布扣粗糙的线头刮擦着僵硬的指尖。终于解开了。他捏着那枚温润的白玉纽扣,对准位置,试图将其穿过衣物上预留的细小孔洞。
一次,失败了。纽扣滑脱。
两次,指尖用力过猛,纽扣几乎掉在地上。
三次……
他微微蹙起眉,并非因为烦躁,更像是因为身体的不听使唤。他低下头,猩红的眼瞳专注地盯着那小小的孔洞和温润的玉扣,屏住呼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终于,在第四次尝试时,玉扣成功地穿过了孔洞。他笨拙地用指尖捏住玉扣另一端的线脚,试图将其固定。这比穿过孔洞更难。他努力了几次,才勉强将线脚在粗糙的布料内侧打了一个松垮难看的结。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前的衣物上,那颗温润纯净的白玉纽扣取代了原本的粗糙布扣,金色的荆棘王徽在惨白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眼。它规整地系在那里,像一道崭新的、更加精致的烙印,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和等级。
肖战没有再看那枚纽扣。他重新靠回冰冷的平台边缘,微微合上眼,仿佛刚才那番笨拙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有胸口那颗崭新的白玉纽扣,在恒定的白光下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囚笼内的光线,再次发生了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模拟黎明,而是一种更加均匀、更加恒定的亮度,宣告着“正午”的来临——尽管这对囚笼内毫无意义。
水晶门又一次无声滑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王一博本人。
他换下了早晨那件柔软的羊绒衫,穿着一身更为挺括的深色常服,面料质感上乘,剪裁合体,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冷峻。他手里没有拿文件,也没有端任何东西。他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进这囚笼的绝对领域。他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冰冷气息,随着他的进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比透过水晶壁的注视更具象、更沉重。
他停在金属平台前,目光平静地落在肖战身上。视线扫过他苍白疲惫的脸,空洞的猩红眼瞳,最后落在他胸前那颗崭新的、温润的白玉纽扣上。金色的荆棘王徽在惨白的布料上异常醒目。
王一博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对“物品”被妥善标记后的满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自己深色常服袖口处那枚同样精致的、镶嵌着荆棘纹路的金属袖扣。动作优雅而从容。他将解下的袖扣随意地放进裤袋。
然后,他伸出那只解开了袖扣的手。手腕线条冷硬,皮肤是养尊处优的冷白。他微微弯下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姿态,左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随意,轻轻按在了肖战被迫微微仰起的右肩上!指尖的微凉透过惨白粗糙的布料瞬间传递到皮肤!
肖战的身体在触碰的瞬间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猩红的眼瞳骤然收缩!左胸的荆棘烙印和脖颈的项圈同时爆发出尖锐的灼痛与禁锢感!昨夜契约完成的痛苦、灵魂被锁链勒紧的窒息感、以及那深入骨髓的血奴耻辱,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
王一博仿佛没有感觉到掌下身体的瞬间僵硬和紧绷。他的右手,那只解开了袖扣、手腕冷白的手,已经抬起。指尖带着微凉的气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拂开了肖战颈侧凌乱的黑色发丝。
脆弱的、苍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皮肤在刺目的白光下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下方青色的血管在轻微地搏动。暗红的荆棘项圈冰冷地箍在那里,项圈刺入处的深红印痕如同未愈的伤疤,周围皮肤上蔓延的荆棘纹路深红发亮。那枚温润的白玉纽扣就在下方不远处,金色的徽记刺眼。
王一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落在那段暴露的、跳动着生命脉动的颈侧皮肤上。他微微低下头,靠得更近了一些。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肖战冰冷的耳廓和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麻痒和更深的恐惧。
肖战死死地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了对抗身体的僵硬和灵魂深处那灭顶的屈辱感上。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祭品,承受着这无声的、掌控一切的注视和靠近。
王一博的薄唇,极其缓慢地靠近那跳动的颈动脉。在距离皮肤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下。
他能清晰地闻到肖战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囚笼冰冷气息、清水擦拭后的微湿、以及一丝极淡的、源自血族本身的、如同冷冽雪松混合着铁锈般的独特气息。那气息,在契约的枷锁下,对他而言不再意味着威胁,而是……一种专属的、待汲取的芬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冰冷的囚笼里,只剩下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无声的角力——一方是掌控者的从容靠近,一方是被禁锢者的绝望僵持。
肖战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最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无法控制的细小战栗。项圈和烙印的灼痛在提醒着他无法反抗的命运。那深入骨髓的血奴耻辱,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他残存的尊严。
终于,王一博的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宣告最终归属的意志,轻轻地、落在了肖战颈侧那跳动的脉搏之上。
不是撕咬,不是粗暴的掠夺。
只是一个冰冷的、如同烙印般的吻。
唇瓣的触感柔软,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不容置疑的所有权意味。它准确地印在颈动脉搏动最明显的地方,覆盖了项圈刺入处深红的印痕边缘。那冰冷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肖战所有的防御!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极致屈辱、恐惧和某种无法言喻的生理性战栗的洪流,轰然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僵硬!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剧烈颤抖的呜咽,终于无法抑制地从肖战紧咬的牙关深处逸出!他猛地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瞳因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收缩,里面充满了被彻底侵犯和标记的惊悸与屈辱!身体在王一博的掌心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王一博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他的唇离开了那片苍白的皮肤。在肖战颈侧那冰冷一吻落下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印记——一个如同精心点染的、小巧而饱满的……朱砂痣。
那印记色泽鲜红欲滴,边缘圆润清晰,如同最上等的胭脂点缀在苍白的画布上。它就印在跳动的颈动脉旁,覆盖了部分深红的荆棘印痕,与旁边暗红的项圈、蔓延的荆棘纹路、以及下方那颗温润的白玉金徽纽扣,形成一幅诡异而妖艳的图画——一个被彻底标记、彻底占有的证明。
王一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留下的那个“朱砂痣”上,又扫过肖战眼中翻涌的惊悸、屈辱和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战栗。深潭般的眼底,没有欲望,没有餍足,只有一片掌控全局的冰冷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一丝残酷的、宣告所有权实现的绝对意志。
他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按在肖战肩上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颤抖。
没有再看肖战一眼,王一博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扇幽灵般的水晶门。身影消失在门外。门无声滑上。
囚笼内,死寂重新降临。
肖战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身体沿着冰冷的平台边缘滑落,跌坐在同样冰冷光滑的水晶地面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脖颈上那个刚刚被烙下“朱砂痣”的位置。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印记微微凸起的轮廓和残留的、不属于自己的冰冷触感。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瞳空洞地望向巨大水晶壁。壁面上,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瘫坐在地的姿态,映出他捂着脖颈的手指,映出指缝间……那一点刺目、妖异、如同滴血般鲜红的崭新印记。
像一颗被强行嵌入苍白囚笼的、凝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