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冰冷刺骨。信号弹在阴沉的天幕炸开，猩红的光芒瞬间照亮顾时衍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染血的白大褂被狂风撕扯着，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在风雨中飘摇。林清菡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下能清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待在我身后。"顾时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左手将她往礁石后拉了拉，右手悄悄伸向身后——那里藏着从李叔身上找到的折叠刀。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在雨幕中交错，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林清菡数着光束的数量，至少有八道。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被林舟拖拽时磨破的伤口混着雨水，火辣辣地疼。海水咸腥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
"躲好。"顾时衍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一下，然后缓缓站直身体，挡在她面前。
高跟鞋敲击礁石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在混乱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身姿高挑，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丝毫不像在这种鬼地方出现的人。暴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冶。
"顾时衍，别来无恙？"女人的声音很冷，像冰锥一样刺破雨幕，"五年不见，你的口味还是这么特别。"她的目光扫过顾时衍身后的林清菡，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顾时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林清菡能感觉到他握着刀柄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白。"苏曼丽？"他的声音里透着惊讶，"爷爷倒是舍得把你这颗棋子放出来了。"
苏曼丽轻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风衣领口。"棋子？"她往前一步，站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顾总说笑了。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顾家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林清菡紧握口袋的手上，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我猜，林小姐口袋里装着的，就是顾总这么多年来一直藏着的秘密吧？"
林清菡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抓紧口袋里的口红壳，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芯片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清菡强装镇定地开口，声音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苏曼丽嗤笑一声，将目光转回顾时衍身上："顾总，你五年前救走林氏父女，又暗中培养势力，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可惜啊，你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她缓步绕着两人转圈，黑色风衣在风中展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五年前林氏破产的竞标底价，是我亲手传给竞争对手的。你说，如果林小姐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什么？"林清菡失声惊呼，猛地看向顾时衍，"她说的是真的？五年前......"
顾时衍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这个沉默的反应，在林清菡看来，就是默认。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席卷了她，她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所以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谁害了我们家，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着雨水滑落，"你把我留在身边当秘书，看着我为了林氏低声下气，看着我被王伟那种人羞辱......顾时衍，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耍我很有趣？"
"清菡，你听我解释......"顾时衍急忙想要上前，却被苏曼丽的手下拦住。
苏曼丽走到林清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小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她蹲下身，凑到林清菡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顾时衍是真心帮你？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对付顾老爷子罢了。你和你那个老顽固父亲，都只是他夺权的工具。"
林清菡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曼丽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五年来积压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够了！"顾时衍突然怒吼一声，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黑衣人，一拳打在最近那人的脸上。骨裂的声音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混乱瞬间爆发。七个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警棍和匕首在手电光下闪着寒光。顾时衍将林清菡护在身后，手里的折叠刀已经展开，锋利的刀刃在猩红信号弹的光芒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顾时衍，别白费劲了。"苏曼丽站在包围圈外，悠闲地看着这场不对等的打斗，"你的人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现在整个码头都是我的。"她掏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对了，忘了告诉你，你那位病床上的准岳父，现在情况可不太好。"
屏幕上赫然是林父病房的照片，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守在门口，面无表情。林清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你想怎么样？"林清菡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苏曼丽收起手机，笑容甜美却透着残忍："很简单。把顾时衍交给你的东西给我，我保证你父亲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顾时衍的结局就另当别论了。"
顾时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和雨水湿透，伤口裂开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靠在礁石上，大口喘着粗气，目光紧紧锁在林清菡身上："别信她的话！清菡，无论如何不能把芯片给她！"
林清菡看着顾时衍苍白的脸，看着他背后不断蔓延的血迹，再想到病床上的父亲，心像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深仇大恨，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欺骗和利用，一边是舍命相护。她到底该相信谁？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第二发信号弹再次升空，将礁石照得如同白昼。林清菡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海面上漂浮的银色物体——是那枚蝴蝶袖扣！她突然想起顾时衍之前说过的话："那枚袖扣是防水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我给你。"林清菡缓缓举起双手，向苏曼丽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不过，我要亲手交给你。"
苏曼丽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让开一条路："聪明的选择。"
林清菡一步步走向苏曼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她能感觉到顾时衍担忧的目光，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走到苏曼丽面前时，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左手缓缓伸进西装口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左手上时，她的右手悄悄摸向身后的礁石。不久前她注意到那里有一道裂缝，足够藏下小小的口红壳。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她迅速掏出口红壳，趁着身体遮挡的瞬间，将它塞进礁石缝隙，再用潮湿的沙子盖住，整个过程不过两秒钟。
"东西呢？"苏曼丽不耐烦地催促道。
林清菡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普通的U盘——那是她随身携带的工作U盘，里面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她紧紧捏着U盘，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放了我父亲。"她强作镇定地说。
苏曼丽冷笑一声，突然抬手给了林清菡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暴雨中回荡。林清菡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别跟我耍花样！"苏曼丽掐住林清菡的下巴，眼神凶狠，"这不是顾时衍的加密U盘！说，真正的芯片在哪里？"
顾时衍见状怒吼一声，不顾身上的伤痛，猛地扑向苏曼丽。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阻拦，警棍重重打在顾时衍背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在礁石上，瞬间被雨水冲刷干净。
"时衍！"林清菡惊呼出声，想要挣脱苏曼丽的钳制，却被死死抓住头发。
"看来需要给你们一点教训。"苏曼丽松开林清菡，从腰间掏出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把这个给他注射进去。"她命令道。
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抓住顾时衍的手臂，将针头刺入他的颈部。林清菡眼睁睁看着液体被缓缓推入，却无能为力。顾时衍的身体开始瘫软，眼神逐渐涣散，但他始终盯着林清菡，嘴唇无声地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林清菡读懂了他的唇语——"等着我"。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愤怒和背叛，而是因为不舍和绝望。
"把他带走。"苏曼丽嫌恶地踢了踢顾时衍瘫软的身体，然后将冰冷的目光转向林清菡，"至于你......"她抬手示意手下，"给我好好'招待'这位林小姐。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一个黑衣人上前，粗暴地抓住林清菡的手臂。另一个人则掏出一块浸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林清菡的意识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第三发信号弹升空，猩红的光芒映照着苏曼丽狰狞的笑脸，听到她对心腹低声说道："把他们分开带走，通知内鬼接应......芯片肯定还在那女人身上，我看到她刚才把什么东西塞进礁石缝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未完待续\]乙醚的眩晕感像潮水般退去时，林清菡发现自己蜷缩在某个冰冷潮湿的空间里。不是预想中的仓库或地下室，而是渔船的冷藏舱。铁锈味混着死鱼的腥气钻进鼻腔，头顶制冷机规律的嗡鸣如同催眠曲。
"醒了就别装死。"
女人的声音从舱门方向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林清菡艰难地撑起身体，视线逐渐聚焦——苏曼丽正站在唯一的光源处，脚边倒着空了的乙醚手帕。她已经脱下湿透的风衣，换上了船员的蓝色工装，却依旧难掩精致妆容下的狠厉。
"我父亲..."林清菡的喉咙干得发疼，每一个字都像砂纸划过食道。
苏曼丽轻笑一声，弯腰从冷藏架下层拖出什么。月光突然从舱门缝隙斜射进来，照亮了那个银色金属物体——是顾时衍的蝴蝶袖扣！金属表面还沾着细小的沙砾，显然是从礁石缝里找到的。
"林小姐倒是比我想的聪明。"苏曼丽用匕首挑起袖扣，让它在月光下旋转，"可惜聪明得不够彻底。你以为顾时衍为何要反复强调这枚袖扣防水？"
林清菡的心跳骤然停止。冷藏舱的制冷机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闷响在胸腔里回荡。
"这是最新的纳米追踪器。"苏曼丽将袖扣狠狠摔在铁皮地上，"顾时衍早就知道我们会搜身，故意让你藏这个当幌子。真正的芯片..."她突然俯身捏住林清菡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还在你身上对不对？"
剧痛从下巴蔓延开来。林清菡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她想起顾时衍最后那个口型——"等着我"，想起他染血白大褂下急促起伏的胸膛，想起礁石缝里那枚冰凉的口红壳。
"杀了我也没用。"林清菡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异常清晰，"芯片有虹膜锁，只有我活着你们才能打开。"这是顾时衍在拖拽中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的，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曼丽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号码，背过身去压低声音："目标反抗激烈，但确认芯片在她身上...对，虹膜锁...我需要24小时，会在预定海域等你们接应。"
挂电话的瞬间，她突然转身将手机砸向林清菡。金属外壳擦着林清菡的太阳穴飞过，在铁皮墙上撞出刺耳的响声。
"别跟我耍花样！"苏曼丽眼神里的优雅荡然无存，"顾时衍就算没被注射药物也活不了多久，昨晚飓风预警早已发布，现在整片海域都是我的人。"她突然蹲下身，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顾老爷子根本不在乎那个芯片，他只想让你父亲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用顾家的资金维持的续命手术。"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了林清菡的心脏。她想起父亲ICU病房外永远显示三位数的账单，想起顾时衍办公室深夜不灭的灯光，想起苏曼丽手机照片里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守卫。
冷藏舱的铁门突然被敲响，三下短促的敲击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诡异。苏曼丽脸色一变，迅速将匕首藏进靴筒："守好她。"临走前，她最后看了林清菡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随时可以销毁的垃圾。
舱门落锁的响动后，只剩下制冷机重新启动的嗡鸣。林清菡蜷缩在冰冷的铁皮角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冷——她突然意识到，刚才苏曼丽接电话时说的"预定海域"，正是五年前父母出海失事的那片公海。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硬物。是顾时衍在港口塞给她的那枚普通U盘，此刻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黑暗中，她悄悄摸索着U盘侧面的凹槽，想起他曾说过"遇到危险就按下去"。
海浪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清菡闭上眼，按下了那个微小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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