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甲板上，咸腥的海风裹着血腥气，林清菡的血在甲板上洇出蜿蜒的痕迹。顾时衍跪坐在她身边，右手死死按着她肩上的伤口，指缝里不断渗出温热的血。
天还没亮，远处渔船残骸正在下沉，最后几块木板在漆黑的海面上漂浮。救生艇划过水面，桨叶搅动泛着泡沫的海水。
他低头看她，脸色苍白得吓人，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左臂的绷带也被染红了。他咬紧牙关，喉结滚动了一下。
"别死……"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伸手探她鼻息，指尖触到冰凉的锁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快！把她抬进医疗舱！"
几个手下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林清菡抬上担架。顾时衍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栏杆才稳住身形。他看着他们抬着她往船舱里去，脚步沉重地跟上去。
医疗舱内，无影灯亮起，金属器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护士掀开帘子，看到林清菡的样子，立刻开始准备急救用品。
"剪开衣服。"
护士剪开林清菡染血的衣料，露出肩部的伤口。子弹从侧面穿过，没有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顾时衍站在一旁，看着镊子夹出弹头，看着缝合针穿过皮肉的细响，每一针都像扎在他心上。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五年前，婚礼当天，林清菡当众撕毁婚书，红色纸片像雪一样飘落。她转身离开，连头都没回。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婚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再见面，是新闻头条："林小姐卷款潜逃，林氏集团濒临破产"。
他以为她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可现在，她替他挡了一枪。
"总裁，您也该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口了。"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看自己的左臂，绷带已经被血浸透，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始终落在林清菡身上。
"先照顾她。"
护士叹了口气，继续为林清菡包扎。顾时衍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
"你这个傻女人……"
林清菡忽然动了动，睫毛轻颤，呢喃了一句什么。
他俯身靠近，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你……骗了我……五年……"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喉咙发紧。
"这次……我会还你真相。"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护士递来新的纱布，瞥见顾时衍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却依旧稳稳压着止血棉。
货轮甲板上，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还未完全洒下来，几个手下正在清理现场。
"苏小姐的舱室搜到了加密设备，已经交给技术组。"
"人呢？"
"沉进海底了，连同那些证据一起。"
手套捡起最后一颗弹壳，轻轻放进证物袋。海水冲刷着甲板上的血迹，淡粉色的水流顺着缝隙流进海里。
顾时衍从医疗舱出来时，朝阳正好刺破云层，照亮整片甲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睫毛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回到医疗舱，他走到病床边，看着林清菡熟睡的脸。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
角落里，护士正把沾血的珍珠发卡放进证物袋。塑料断面在晨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顾时衍的目光落在上面，脑海中闪过冷藏舱里的一幕——她用发卡撬通风口铁栅，敲击螺丝钉发出SOS信号。
他突然转身，大步走向舱门口。
"调取渔船最后的通讯记录。"
电脑屏幕上，蓝光映照着顾时衍阴郁的面容。解码后的信息逐行浮现：
【2018.6.15 林父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当晚，顾氏账户接收来自离岸公司2亿资金】
【关键证据链断裂原因分析报告】
顾时衍瞳孔微缩，指甲掐进掌心旧伤。监控画面定格在苏曼丽坠海前诡异的微笑。
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车。纱布滚落在地上，沾上了甲板上的海水。
"查这笔资金的来源。"
他低声说，语气里透着压抑的怒意。
医疗舱内，晨光透过舷窗洒在病床上。林清菡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顾时衍缓缓走过去，握住她悬空的指尖。
两道伤痕交叠在一起——他手背上的绷带，她腕间的淤青。他们的呼吸同步起伏。
他低头看着她，阴影笼罩在她熟睡的面容上。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
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吵醒她。
医疗舱内的电子钟显示05:17，朝阳完全跃出海平面，洒下一地金光。
货轮驶入公海第七天，林清菡在摇晃中睁开眼。消毒水味道混着海风灌进鼻腔，她试着抬起右手，指尖碰到颈侧绷带。
"醒了？"
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转头看见顾时衍倚着舱壁，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正在结痂的擦伤。他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枚珍珠发卡。
记忆突然翻涌——枪声响起瞬间她扑过去时，他瞳孔里闪过的惊骇。原来是真的怕了。
"苏曼丽呢？"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果然看见他喉结动了一下，手指收紧把塑料袋捏得哗响。
"死了。"
简短两个字像块冰砸进胃里。她扯动嘴角想笑，扯到缝合线疼得皱眉："你们查到什么？"
顾时衍走到床边，把证物袋放在床头柜上。金属支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这才发现他左手缠着纱布，虎口处渗出暗红。
"你受伤了？"
"旧伤。"他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探她额头温度，"退烧了。"
体温计在他掌心压得发烫。五年前婚礼上也是这样握住她手腕说"别闹"，那天他西装口袋里藏着解除婚约的协议书。
"我要见律师。"
话音未落，舱门突然被敲响。护士端着托盘进来，看到醒着的林清菡愣了下："林小姐感觉怎么样？可以下床走动了，但伤口要按时换药。"
顾时衍后退半步让出空间，袖口滑落时露出腕表。表面有道细小裂痕，是那天救生艇翻侧时撞的。
"给我衣服。"
林清菡掀开被子坐起来。护士低头放下托盘："您的物品都在隔壁更衣室......"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顾时衍已经拉开抽屉翻找，最上面躺着她惯用的那只口红。金属外壳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
"还给我。"
她伸手去抢，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突然想起冷藏舱里他咬破嘴唇喂她解毒剂，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她锁骨窝。
舱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时衍突然把口红塞进她掌心，反手关上抽屉。
"总裁，港口海关......"
秘书的声音在门外戛然而止。林清菡攥紧口红，听见自己心跳轰鸣。五年来第一次，她主动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是谁骗了谁？"
顾时衍瞳孔剧烈收缩。舱顶灯管嗡嗡作响，照得他脸上阴影更深。远处汽笛拉响，货轮正缓缓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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