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三尖两刃刀猛地插进地里,半截刀刃没入焦土:“不立国,难道要像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他额间天眼赤红,“陈塘关虽破,却是三界唯一没被天庭染指的地界!只要竖起旗幡,那些被压迫的散仙、妖族、甚至地府的孤魂,都会闻风而来——”
“放屁!”青衫老道的拳头带着劲风砸在杨戬肩头,把他震得踉跄半步,“立国?你给我说说,粮草在哪?兵器在哪?就凭这断墙残垣当首都?”他指着远处冒着黑烟的废墟,砖石堆里还卡着孩童的断骨,“昨天天庭一道雷劫就掀翻了西城墙,今天再立国,明天他们就能派十万天兵把这碾成齑粉!”
杨戬捂着被打中的肩膀,眼底翻涌着怒火:“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一个个当成棋子吃掉?”
“至少先活下去!”青衫老道的声音突然嘶哑,他弯腰捡起一块染血的城砖,上面还留着当年哪吒闹海时的刀痕,“陈塘关是我们最后的壳子,不是用来插旗的,是用来藏人的。等找到真正能抗衡天道的力量,等凌渊能完全掌控体内的混沌气,等...”他突然顿住,望着天际越来越浓的血色,“等我们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时,再谈立国也不迟。”
哪吒突然一脚踹在断墙上,溅起的碎石砸在众人脚边:“依我看,立不立国无所谓——先把南天门那伙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比什么都强!”话音未落,远处云层突然裂开,无数天兵天将的虚影正从裂缝中涌出,银甲在血光里泛着冷芒。
哪吒突然按住火尖枪的枪尖,枪身上的火焰猛地缩回寸许,他盯着杨戬冷笑:“朋友?怕不是又想去找哪个‘老相识’算计我们?”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跃上风火轮,轮底的烈焰烧得地面滋滋作响,“懒得管你!”
“你去哪?”杨戬皱眉追问。
哪吒头也不回,风火轮卷起一阵热浪:“东海!”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当年我闹海时,敖广那老泥鳅欠我个人情——如今他在海底炼的骨兵正好借来用用,总比在这破城关里吵嘴强!”
青衫老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这泼猴性子的,倒和当年一模一样。”他转头瞪向杨戬,“你呢?又想去见谁?”
杨戬三尖两刃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指向西方天际:“梅山六圣还在灌江口藏着,他们手里有当年大禹治水时留下的定海神针碎片——真要动手,总比赤手空拳强。”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放心,这次不是算计,是借命。”
凌渊突然抬头,望着哪吒消失的东海方向,又看了看杨戬要去的西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要不...我跟谁一起去?”
孙悟空法相嗤笑一声:“去了也是添乱。”他突然拽住凌渊的胳膊,将人拖向陈塘关深处,“留着陪我拆这破城关的地砖——说不定能找出当年李靖藏的兵符。”
青衫老道望着四散的人影,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烧焦的旗帜残片,上面还能辨认出半个“陈”字。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白发,远处的云层里,似乎已有天兵的甲胄反光在闪烁。
凌尘望着凌渊被孙悟空法相拽走的背影,指尖捏皱了令牌:“哥就这么跟着拆地砖?我们...就真在这等着?”
沈剑心突然低笑出声,笑声撞在断墙上碎成碴子。他弯腰捡起沈剑心脚边那柄断剑,剑刃在残阳下晃出冷光:“等?你以为我们有别的选?”他往北境方向瞥了眼,那里的天际线正泛着死气沉沉的灰,“你说的那些‘朋友’,北境那拨老兵...上次我去看他们时,老张头正拿拐杖敲冰湖里冻住的敌兵甲胄,说要熔了给孙辈打把柴刀。”
他突然把断剑往地上一戳,溅起的碎石子弹到凌尘鞋上:“一群半截身子埋在冻土堆里的人,当年抗天庭时断胳膊断腿的,现在连举盾都费劲——你指望他们提着锈刀来帮我们守这破城关?”沈剑心的笑声里裹着自嘲,“我们现在手里攥着的,除了这身骨头,就是些被人嚼剩下的算计。哪吒去借骨兵,杨戬去搬救兵,说白了,都是在赌——赌那些所谓的‘人情’‘旧部’,还没被岁月和天道磨成灰。”
凌尘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那我们呢?就站在这看着?”
“看着,也是种本事。”沈剑心拍了拍他的肩,断剑的剑柄硌得人发疼,“至少得看清楚,哪块砖下面藏着陷阱,哪片云后面藏着天兵——等哪吒和杨戬回来,总不能让他们带着希望来,踩着我们的尸体走。”他抬头望向陈塘关唯一完好的城楼,那里的瞭望哨正举着残破的旗帜,有气无力地摇晃着。
凌渊猛地挣开孙悟空法相的手,掌心的混沌气差点燎到断墙:“不对!我们还有道教!”他声音发紧,指尖在空中划出符箓的纹路,“爹当年执掌道教时,光在册的弟子就有十万!遍布三界的道观少说上千座,那些隐藏在名山大川里的洞天福地,哪一个不能当城池?”
他突然指向西方昆仑的方向,眼底亮得惊人:“昆仑山玉虚宫虽被鸿钧占着,但后山的万仙窟里,还藏着当年没被封神大战卷进去的老道士!还有龙虎山、武当山...那些地方的道兵传承了千年,怎么就不能拿来立国?”
孙悟空法相突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傻小子!你以为道教还是你爹当年的道教?”他拎起凌渊的衣领,将人拽到一面布满箭孔的城墙前,墙上贴着的泛黄布告上,“道教弟子需尊天庭敕令”几个字被血渍糊了一半,“你爹被鸿钧暗算后,道教早就被拆成了三瓣——一派投靠天庭当走狗,一派躲进深山不敢露头,剩下那点想反抗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青衫老道捂着胸口走过来,咳着气道:“玉虚宫现在挂的是鸿钧的牌位,龙虎山的张天师上个月刚接了天庭的‘护国真人’印——你说的那些‘道教城池’,早成了人家的眼线据点。”他突然抓住凌渊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凉得像冰,“你是道教掌门人的儿子,这身份在他们眼里,不是号召力,是悬赏令。真敢打着道教的旗号立国,头一个冲上来砍你的,就是那些‘同门’。”
凌渊的手突然垂了下去,混沌气在指尖明明灭灭。他望着断墙上那张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布告,突然想起小时候爹教他画第一道符时说的话:“道者,万物之宗,非依附于谁,乃自在随心。”可如今这“自在”二字,竟比陈塘关的断砖还脆。
“那...那总还有人信道教吧?”他声音发颤。
沈剑心捡起地上的断剑,剑刃刮过布告上的字迹:“信的人有,但他们信的是‘道’,不是‘你这个掌门人的儿子’,更不是‘立一个随时会塌的国’。”他将断剑扔还凌渊,“想让他们跟着你,得先让他们看到,你手里的不是空名头,是能劈开天道枷锁的真本事。”
沈剑心突然将断剑往背上一插,拍了拍凌渊的肩膀:“走,找我爹去。”他挑眉看向远处翻涌的云层,“就算是瞎撞,也比在这破城关里耗着强。”
凌渊猛地抬头,混沌气在指尖窜了窜:“找你父亲?可上次...”他顿了顿,避开“通缉榜”三个字,“上次听说他还在被天庭盯着,我们怎么找?你知道他在哪?”
沈剑心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头顶断檐上的碎瓦簌簌往下掉:“知道?我要是知道,还能让那老头子在三界乱逛这么多年?”他拽起凌渊的胳膊就往陈塘关后门走,“但你想啊,他当年能从鸿钧眼皮子底下把斩因果的断剑塞给我,就肯定留了后手——说不定我们往南走三里,就能在哪个破庙里撞见他正跟土地公喝酒呢。”
青衫老道在后面咳嗽着喊:“南边走是幽冥血海的边界!你们...”
“总比在这等着被天兵瓮中捉鳖强!”沈剑心头也不回地扬声应道,拽着凌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风卷过空荡荡的城关,杨戬刚从灌江口传回的消息还飘在半空——梅山六圣说,最近总在血海边缘看见个瞎眼老道,手里总拎着个装着烈酒的葫芦。
青衫老道望着沈剑心二人消失的方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道袍下摆,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
能在鸿钧老祖眼皮子底下藏下这么深的后手,还能将斩因果的断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沈剑心手上,这等手段,三界之内怕是找不出第二个。鸿钧是谁?那是开天辟地后便执掌天道秩序的老怪物,紫霄宫一声咳嗽,三界都得抖三抖。可偏偏就有人能在他的注视下布棋,这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老道越想越心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别说寻常仙神,便是当年捏土造人、炼石补天的女娲娘娘,若是听闻有这号人物在鸿钧眼皮子底下左右腾挪,怕是也得惊得捏碎手中的补天石。毕竟,连她都得让鸿钧三分,谁敢在这位老祖宗的棋盘上,悄无声息地另起炉灶?
他望着幽冥血海的方向,突然觉得沈剑心那疯疯癫癫的性子底下,藏着的可能不是鲁莽,是有人早就替他铺好的路。只是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破局的生机,还是更深的陷阱?老道不敢深想,只能从袖中摸出一枚龟甲,指尖颤抖着摇了起来。
沈剑心突然顿住脚步,断剑“当啷”磕在一块青黑色的岩石上。岩石表面布满尖利的爪痕,像是被巨物反复抓挠过。“就是这儿了。”他蹲下身,指尖抚过爪痕间嵌着的半片残破衣角,布料上绣着的剑纹早已被血渍浸透,“三年前我爹就是在这失踪的,现场只留下这个。”
青衫老道拄着拐杖四处打量,眉头越皱越紧。周围的树木都生着暗紫色的叶片,树干上缠着发光的藤蔓,风一吹就发出类似兽吼的嘶鸣。远处的山岩上隐约可见巨大的洞窟,洞口堆着白森森的骸骨,细看竟有不少是仙兵的甲胄碎片。
“不对劲...”老道突然停在一丛开着血色小花的植物前,拐杖拨开花丛,露出下面埋着的半截兽骨,骨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妖族符文,“这是‘噬魂花’,只有妖族聚居的禁地才会生长。还有那些爪痕——是饕餮一族的‘裂山爪’,寻常妖族根本练不出这力道。”
他猛地转头看向沈剑心,道袍下摆被风掀起:“你爹是修道之人,怎么会跑到妖族的地盘来?这里离他当年活动的北境,隔着三重大海五座险峰,除非...”
“除非是被人引过来的。”沈剑心突然捏碎了手中的衣角,碎屑从指缝漏下,“或者,他本来就跟妖族有牵扯。”他望向最大的那个洞窟,洞口的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隐约有低沉的咆哮从深处传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衫老道一把拉住他:“等等!妖族现在是天庭的‘二等属国’,鸿钧给他们划了这片禁地当‘牢笼’,里面的主儿怕是早就被天道捆了锁链——我们这时候闯进去,跟自投罗网没两样!”
沈剑心却已经抽出了断剑,剑刃在暗紫色的树影里泛着冷光:“我爹要是真在里面,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他突然冷笑一声,“再说了,被鸿钧关着的,说不定跟我们一样,都想砸了那老狗的紫霄宫呢?”
话音未落,洞窟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整座山都跟着颤了颤。血色小花无风自动,花瓣里渗出的汁液,在地上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路,直指洞窟深处。
鸿蒙老祖指尖的混沌气流突然凝滞,拂尘上的银丝无风自动,在玉案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望着水镜中一片混沌的迷雾,那本该清晰映照出凌渊踪迹的镜面,此刻只剩下翻滚的灰雾,连一丝神魂波动都探不出来。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指节叩击着玉案,发出沉闷的回响。三界之内,能蒙蔽他法眼的,除了鸿钧那老东西的紫霄宫结界,便是混沌本源的死角——可凌渊不过是个刚觉醒混沌气的后生,怎会藏进那种地方?
“妖族的‘噬魂瘴’虽能扰仙识,却挡不住混沌法眼。”他指尖划过水镜,雾气被搅出漩涡,“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阵’倒是能遮天蔽日,可那帮老骨头早在巫妖大战时就剩不下几个,哪还有力气布这么大的阵?”
拂尘猛地一甩,银丝扫过案上的星图,将标注着妖族领地的星子扫得粉碎。“不是妖,不是巫...”鸿蒙的目光落在星图边缘那片从未被标注过的暗域,那里连混沌气流都绕着走,“难道是...归墟的残界?”
他突然想起万年前封印归墟时,曾在那里留下一缕混沌本源的反相——若有人能引动那缕反相,倒是能暂时隔绝一切探查。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是沈剑心那个疯小子?还是...藏在暗处的鸿钧?
水镜中的迷雾突然剧烈翻涌,隐约透出一丝熟悉的剑鸣。鸿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的混沌气凝成一道利刃,却迟迟没有落下。“不管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他声音里淬着冰,“敢动我留下的棋子,总得付出点代价。”
宫殿深处,用来镇压归墟残魂的青铜钟突然无风自鸣,钟声穿透云层,直逼幽冥血海的方向——那里,沈剑心的断剑正随着血路的延伸,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嗡鸣。
青衫老道猛地将拐杖顿在地上,杖头的铜环发出刺耳的脆响,勉强撕开一片浓稠的黑暗。周围的空气冷得像淬了冰,连仙元运转都滞涩了几分,刚才还能看见的血色小花和藤蔓早已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昏沉,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了。
“不对劲...”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掐了个照妖诀,金色的符文刚亮起就被黑暗啃噬得只剩个虚影,“妖族领地再阴邪,也有日月精华透进来,可这儿...”他伸手往前探了探,仿佛摸到了一层黏腻的屏障,“连混沌气都绕着走,这不是妖力能弄出来的动静。”
沈剑心的断剑突然自发震颤,剑刃上浮现出细碎的裂纹,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归墟?”他皱眉看向老道,“你是说那个万年前被封印的碎界?”
“除了它还能有谁?”青衫老道的声音带着颤意,拐杖在地上划出圈,圈里竟渗出黑色的海水,“归墟残界的‘无象之力’能吞噬一切印记,不管是仙神的法眼还是妖族的气息,到了这儿都得失灵。你爹当年失踪时,不就有人说他闯过归墟的封印?”
黑暗中突然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空瓮里,却又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沈剑心握紧断剑,剑刃抵住身前的黑暗:“不管是归墟还是什么鬼地方,我爹要是在这儿,就得找出来。”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飘出半片残破的道袍,布料上绣着的剑纹与沈剑心断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正是他爹当年常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