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指尖跳动的辐照光芒骤然炽盛,如同一轮微型烈日悬在凌尘头顶,光芒穿透衣物,在他皮肤上烙下层层叠叠的金色纹路。那股力量蛮横地撞开凌尘的经脉,强行将沉眠的焚世体拽入觉醒状态——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血液仿佛被点燃,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焚世体,”玄机子看着他皮肤下翻涌的赤红气流,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能扛住混沌气的阴寒,倒是绝配。”
凌尘牙关紧咬,强忍着焚世体觉醒的灼痛,迅速沉下心神。他能清晰感觉到,凌渊布下的土壁垒正死死卡着混沌气的暴走轨迹,水屏障则像层滑腻的薄膜,让那股阴冷力量不得不跟着水流的方向缓缓挪动。他试着将一丝焚世体的热力注入混沌气中,黑气竟微微一颤,游走的速度慢了半分。
“引导它入丹田。”玄机子适时开口,“用焚世体的火性裹住它,别让它啃噬经脉。”
凌尘依言催动焚世体,赤红气流如潮水般涌向混沌气,将那缕黑气层层包裹。一冷一热在体内角力,却因五行壁垒的约束而无法掀起大浪,只能在他的引导下,一点点朝着丹田的方向挪动。
玄机子猛地后退半步,手背青筋隐隐跳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色:“焚世体第二层……他这是要在此时突破?”
话音刚落,凌尘体内的赤红气焰骤然炸开,如岩浆奔涌,而那缕混沌气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竟不再抗拒,反倒主动缠了上去。两种力量一热一寒,本是水火不容,此刻却在经脉中疯狂交织、碰撞,丝丝缕缕的灰金色气息从交融处溢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霸道。
“混沌气与焚世体……竟在强行结合?”玄机子指尖掐诀的手微微发颤,既惊且疑,“这等体质与力量的碰撞,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碎的下场……”
可眼看那灰金色气息渐渐稳定,不再像之前那般狂躁,他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松弛,低声道:“也罢,这般纠缠反倒让它们互相钳制。短期内,至少不用担心哪一方彻底失控掀出大浪。”
只是那灰金色气息里藏着的潜力,让他心头莫名一沉——这小子身上的变数,似乎比预想中还要多。
凌渊望着凌尘身上那不断翻涌的灰金色气流,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可我就是怕他潜力太高。你也知道,‘天才必定陨落’的诅咒流传了这么多年,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万一这诅咒真的应验,他现在越是耀眼,将来摔得就越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沉寂的山林,像是在平复心绪:“况且,谁说他就一定是顶尖的天才了?三界之大,能人异士多如牛毛,隐于市井或深山中的奇才,比他资质更好、悟性更高的,还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就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未必是好事。”
后羿搭话道:“话是这么说,但潜力这东西藏不住。他体内混沌气与焚世体结合的异象,迟早会被各方势力察觉。与其担心诅咒,不如早点让他学会藏锋。”
凌渊轻轻叹了口气:“藏锋谈何容易?这股力量本就霸道,想收敛都难。只希望那诅咒是虚言,不然……”他没再说下去,但眼底的忧虑却浓了几分。
玄机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视线扫向密林深处:“就比如说,某位藏在暗处许久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树后缓步走出,黑袍曳地,看不清面容。“在下并无恶意,”他声音平淡,“只想带诸位去找帝俊。”
玄机子挑眉,指尖在袖中悄然结印:“哦?我倒没说你要害我们,倒是你自己先撇清了。”
黑衣男子身形微顿,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片刻后才道:“阁下心思敏锐。但帝俊之事,关乎三界格局,诸位若想查明真相,随我走一趟便是。”
后羿已握紧了身后的神弓,冷声道:“凭什么信你?”
黑衣男子抬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凭我是当年帝俊座下,守墓人。”
玄机子冷笑一声:“张口便说自己是帝俊座下守墓人,若是真无歹意,早在我们进入这片林子时就该现身,何苦躲在暗处窥伺这么久?藏头露尾的,成何体统?”
黑衣男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警惕性强是好事,能在这乱世里活更久。但凡事过了度,把刀子对准自己人,杀了本该并肩的队友,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抬手指向凌尘:“诸位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体内的力量,是帝俊的下落,而我,恰好能提供线索。信与不信,诸位自决,我只等一个答案。”
后羿搭在弓弦上的手指紧了紧,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守墓人”仍存疑虑。凌渊则看向玄机子,等着他拿主意。玄机子指尖摩挲着符纸,目光在黑衣男子身上转了两圈,没再追问,只道:“带路。但你若敢耍花样,这林子里,正好埋你的尸骨。”
后羿盯着黑衣男子的背影,低声对身旁的玄机子和凌渊道:“跟他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突然冒出来,张口就说自己是帝俊的人,换谁都会起疑。”
他搭着弓的手未曾松懈:“帝俊失踪这么久,他若真是守墓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我们刚从东皇太一手下脱身时冒出来,太刻意了。”
凌渊也点头:“而且他刚才那句话,明着是劝我们别太警惕,倒像是在暗示我们中间有‘自己人’。这话里的机锋,更让人不安。”
玄机子目光沉沉地看着黑衣男子的步伐,指尖符光微闪:“疑则不用,用则不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走着瞧便是。若他真有猫腻,总会露出马脚。”
说话间,黑衣男子已走到一处隐蔽的山壁前,抬手在石壁上按了三下,一道暗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他转头道:“里面便是通往帝俊藏身处的密道,诸位请。”
后羿率先迈步,却在踏入暗门前回头瞥了他一眼,箭镞般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伪装刺穿。
通道幽深漫长,蜿蜒曲折,竟一路延伸至妖族首都地底。走到最深处,众人果然见到了帝俊,只是他气息微弱,蜷缩在石壁角落。
玄机子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痕,瞳孔骤缩:“这伤绝非巫族所为,分明带着东皇太一的神力波动!还有这些枷锁锁链,正日夜侵蚀他的元神。”
“不好。”他心头一沉,刚要上前,帝俊突然嘶吼起来:“滚开!不想见任何人!”
后羿皱眉:“这语气、这状态,根本不像帝俊。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把他的自我意识抹成这样?”
话音未落,帝俊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后羿盯着他挣扎的模样,沉声道:“他在自己对抗那股力量,只是……快撑不住了。”
后羿眼神一凛,沉声道:“我来试试!”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残影扑向帝俊,神弓尚未拉开,帝俊却只是随意一挥袖,一道看似平淡的气流便撞了过来。这一击毫无章法,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后羿猝不及防,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喉头一阵腥甜。
“小心!”凌渊瞳孔骤缩,五印圣体全力催动,土黄色光芒瞬间凝聚成一面千丈厚的岩壁挡在前方。“轰”的一声巨响,岩壁寸寸碎裂,凌渊被震得气血翻涌,硬生生抗住了这股余波,才让后羿没撞上石壁。
帝俊猛地抬头,双目赤红,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炸开。无形的音浪如海啸般席卷开来,凌渊的五行光网瞬间被撕裂,玄机子祭出的符咒寸寸湮灭,两人身形剧晃,脚下的岩石都崩裂开来,几乎要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
危急关头,凌尘周身赤红气焰暴涨,焚世体彻底爆发,灰金色的混沌气与之交融,形成一道扭曲的光盾。他牙关紧咬,双臂青筋暴起,光盾在音浪冲击下剧烈震颤,却终究勉强撑住了——只是他嘴角已溢出鲜血,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这绝非寻常状态下的帝俊……”玄机子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发颤,“他体内的力量被扭曲了,每一丝气息都带着狂暴的毁灭欲。”
后羿捂着胸口,忍痛喘息:“仅仅一击……竟有如此威力。”
玄机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一个人类,能接下昔日神祇的一击而不死,已经算侥幸,不算什么新鲜事。”
话音刚落,凌尘周身灰光大盛,瞳孔彻底化作混沌色,汹涌的混沌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溢散。“那就用这个试试。”他声音发沉,带着焚世体的灼热与混沌气的阴冷。
玄机子见状心头一紧,连忙开口:“等等!这力量霸道无匹,你把握得住吗?万一手重了,岂不是直接把他打死了?”
帝俊似乎被混沌气惊动,猛地转头看来,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身上的枷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显然那股侵蚀他的力量也在躁动。
帝俊赤红的双目忽然闪过一丝清明,他用尽仅剩的力量,猛地抬手拍向地面。刹那间,地面涌出无数玄奥的符文锁链,如活物般缠上他的四肢,将自己死死钉在石壁上——这是他最后的理智,用自我囚禁锁住那股狂暴之力。
“趁现在!”他虚弱地嘶吼,声音破碎不堪。
凌尘眼中灰光暴涨,混沌气在掌心凝聚成一柄漆黑长剑,他纵身跃起,一剑劈向帝俊身上的枷锁。黑剑与锁链碰撞的瞬间,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混沌气反而如潮水般涌入帝俊体内,顺着锁链的缝隙渗透每一寸经脉。
帝俊浑身一颤,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赤红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解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
锁链寸寸断裂,帝俊缓缓睁开眼,眼底已恢复往日的威严与温和。凌尘收剑落地,望着眼前身形虽虚弱却难掩气度的男子,轻声道:“叔叔,你原本的样子,好帅。”
帝俊刚从混沌气带来的解脱中缓过神,眼神便冷了下来,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说,谁带你们来的?”他虽气息虚弱,那份属于上古天帝的威压却丝毫未减,石壁都似在这目光下微微震颤。
黑衣男子往前站了半步,垂首道:“是属下。”
帝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没再追问,只是那眼神里的审视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时,凌尘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看着帝俊褪去狂躁后,眉宇间那份沉淀了万古的威严,以及虽苍白却棱角分明的侧脸,又想起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脸颊微红却还是忍不住重复道:“叔叔,你现在真的好帅……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气势。”
他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毫不掩饰的真诚,像一缕阳光突然刺破了这地底密室的沉郁。帝俊闻言,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却依旧没回头,只是淡淡道:“胡闹。”语气里的冰冷,却已淡了许多。
帝俊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你先告诉我,东皇太一如今如何?”
黑衣男子垂首答道:“东皇太一已全盘接管妖族大权,对内肃清异己,对外威压各族,如今已是除您之外,三界公认的唯一妖帝。”
帝俊缓缓闭上双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的锁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独裁统治,再加党派倾轧……倒是比当年多了些‘意思’。”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他总说我重血脉、轻贤能,到头来,自己玩的这套,比谁都熟练。”
玄机子在旁插话:“这么说来,妖族内部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何止不是。”黑衣男子冷笑,“主战派与主和派斗得你死我活,连当年跟着帝俊陛下的旧部,也被他分化成了三六九等。”
帝俊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以为这样就能坐稳妖帝之位?太天真了。”
黑衣男子抬头看向帝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如今东皇太一在妖族内部大肆搜敛资源,一心想谋划开启那件法器。可整个妖族上下,除了您,再无第二人知晓开启之法——毕竟,那是帝俊一脉独传的秘辛,唯有正统血脉才有资格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在帝俊脸上停留片刻:“只是属下一直不解,您与东皇太一同为上古妖帝,情同手足,为何从不肯将这开启之法传给他?”
帝俊指尖在石壁上轻轻敲击着,声音平静无波:“血脉承继的不仅是资格,更是枷锁。那件法器的力量,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他性子太急,握着这法子,只会加速毁灭。”
“可他毕竟……”
“他是东皇太一,”帝俊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是帝俊一脉的人,这便是规矩。”
帝俊扶着石壁,指尖发力撑起身形。虚弱让他的动作带着几分迟滞,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帝王威仪,每一块肌肉的绷紧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送我去妖帝大殿。”他重复道,声音里的沙哑被一股冷硬的力量碾碎。
玄机子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挥手挡开:“不必。”帝俊的目光扫过幽深的通道,像是能穿透岩层看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有些事,躲不过去,也没必要躲。东皇太一既然敢动我的根基,就得敢接我这当面一问。”
黑衣男子躬身:“大殿外围布了九重锁妖阵,还有二十八星宿神将轮值,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但属下知道一条直通殿后的密道,是当年您亲手布下的后手。”
“呵,”帝俊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倒是没想到,当年防备外敌的后手,如今要用在自家人身上。”他迈开步子,每一步落下,地面的碎石都微微震颤,“带路吧。我倒要看看,他坐在我的位置上,究竟学会了多少帝王心术。”
凌尘快步跟上,焚世体的余温还在血脉里流转,他攥紧拳头:“我跟您去!要是他敢动手……”
“不必你插手。”帝俊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了一瞬,“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后羿已将神弓背回身后,却依旧保持着随时能拔箭的姿态:“妖帝大殿不比这里,我们几个外人露面怕是不妥。”
“无妨。”帝俊淡淡道,“今日我要的,就是让整个妖族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时,声音逆着风传回来,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备好你们的眼睛,看好这场戏。”
凌渊见凌尘还想跟着往前冲,伸手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沉声道:“胡闹什么?你不要你哥哥了?”
凌尘被打得一懵,捂着后脑勺停下脚步,眼眶瞬间红了,满是委屈:“可……可叔叔一个人去,我怕他吃亏……”
“帝俊自有分寸。”凌渊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你忘了来时路上,你哥还在营地等着我们报信?他腿伤还没好利索,你若在这里出了岔子,回去怎么跟他交代?”
凌尘抿着唇,手指绞着衣角,那点委屈里又掺了几分犹豫。玄机子在旁道:“留在这里,也是帮他。万一殿内有变,我们在外头还能接应。”
这话让凌尘稍稍定了神,只是望着帝俊消失的方向,小声嘟囔:“那……那你们可得看好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