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忽然低喝一声:“快跟上!进不去殿内,至少在外围看看动静。”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窜出通道,玄机子与凌渊对视一眼,立刻拽着还在发愣的凌尘跟了上去。四人刚冲出地底,后羿便望着远处那座悬浮在云端的妖帝大殿,沉声道:“以帝俊的底蕴,哪怕只剩三成力量,此刻也该到宫殿门口了。”
“这么快?”凌尘咋舌,刚想再问,就见凌渊抬手按向地面。
刹那间,脚下的野草疯长,藤蔓如灵蛇般破土而出,迅速交织成一张宽大的绿叶平台。凌渊一跃而上,挥手道:“上来!木元素能借草木脉络感知周遭动静,正好带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过去。”
众人纷纷跳上平台,藤蔓载着他们,顺着山林的阴影飞速滑行,叶片掠过空气时只带起一阵极轻的簌簌声——既不会惊动巡逻的妖族卫兵,又能让他们跟上帝俊的脚步。
众人借着草木掩护悄然抵达妖帝大殿外,远远便见帝俊与东皇太一在殿前对峙。
凌尘压低声音,紧张地问:“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吧?”
玄机子目光紧锁殿内,淡淡道:“从我们靠近宫殿百丈起,就已经被察觉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只不过东皇太一此刻心思全在帝俊身上,没功夫理会我们。”
话音刚落,殿内传来东皇太一轻佻的笑声:“哎呀呀,帝俊大人,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不好好养伤恢复力量,跑出来做什么?”他缓步走向帝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以为凭你仅剩的三成力量,还能与我抗衡?”
帝俊立在原地,周身气息凝如寒铁:“抗衡?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东皇太一听罢,忽然抚掌大笑,笑声里满是张扬的得意:“拿回你的妖帝宝座?实话告诉你,这位置早就是我的了。”他缓步走到帝俊面前,指尖轻叩着宝座扶手,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可惜啊,费了那么多心思,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把你杀了。”
帝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若真有杀我的本事,早在我被困时就动手了,何必要用枷锁锁链日夜侵蚀?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杀了我,镇不住这妖族的人心。”
“伶牙俐齿。”东皇太一脸色微沉,随即又恢复笑意,“可现在,活着的你,比死了更没用——看看你这副虚弱模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帝俊眼神锐利如刀:“你搞独裁,揽尽大权,表面是为对付巫族,实则一味依附天庭,早已成了他们的傀儡而不自知!”
东皇太一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神情骤然严肃,目光猛地扫向黑衣男子:“夜影,是你把这些都告诉他的?”
夜影垂首,缓缓点头:“是。”
“放肆!”东皇太一勃然大怒,周身妖力轰然炸开,“你一个守墓的底层妖族,竟敢私藏帝俊的踪迹,还把妖族内情全盘托出?”他手指猛地指向凌尘等人藏身之处,厉声喝道,“还有他们几个,也是你引来的?!”
殿外的草木掩护在这股威压下簌簌作响,凌尘等人虽未暴露,却已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空气撕裂的怒火。
帝俊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怎么,我说中你的痛处了?”
东皇太一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你懂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帝俊一脉,身边围满实力高深的朋友,随时有保命的余地!你只站在云端看过种族存续的危机,却从未亲身体验过那种‘朝夕相处的族人一个个倒下’的窒息——今天少一个伙伴,明天缺一个兄弟,眼睁睁看着族群像燃尽的烛火般一点点黯淡,那种无力感,你根本不懂!”
帝俊眼神微沉,语气却依旧冷冽:“说到底,我们的行为本质都是‘伤害’,只是包裹在外的壳不同罢了。你所谓的‘不得已’,不过是绝境里磨出的獠牙,为了生存咬向别人;而我所守的,是哪怕身处绝境,也不肯折断的脊梁。”
东皇太一猛地抬头,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怒意:“你说什么?”
帝俊向前一步,声音穿透殿宇,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执掌妖族大权后,为了填饱族群的肚子,派兵洗劫了人族的粮田,甚至纵兵屠戮了三个不肯臣服的村落——这就是你说的‘为了种族存续’?”
帝俊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殿内俯首的妖族众臣,一字一句道:“东皇太一,我以妖族共主之名,废除你妖帝身份。”
东皇太一瞬间暴起,周身妖力如海啸般翻涌,金色的瞳仁里燃起烈焰:“你有什么资格?!这三界之内,除了天庭玉皇大帝,没人能废黜我!”
“没错,天庭管不着。”帝俊缓缓抬头,原本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耀眼的金色,帝威如实质般扩散开来,“但别忘了,当年妖族是你我共同执掌,我身为妖族共主,自有权柄处置叛乱之臣。”
话音未落,他周身已卷起金色罡风,衣袍猎猎作响,显然已进入战斗状态。东皇太一狞笑道:“共主?你失势这么久,还真当自己是当年的天帝?今日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妖族真正的王!”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殿中碰撞,空气瞬间凝固,连殿外的凌尘等人都感到胸口发闷——这场上古妖帝的对决,终于要撕开最后的伪装。
凌渊望着殿内两股碰撞的威压,眉头紧锁:“帝俊只剩三成力量,真能打得过全盛时期的东皇太一?”
后羿紧盯着那道金色身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上古妖帝对决……这等场面,怕是三界千年难遇。”
话音刚落,殿内的东皇太一猛地抬手,一声长啸响彻云霄:“东皇剑,来!”
刹那间,殿顶穹窿裂开一道金光,一柄通体流转着太阳真火的长剑破云而出,剑柄雕刻着三足金乌图腾,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焚天灭地的锋芒,稳稳落入他掌心。
握住东皇剑的瞬间,东皇太一的气息暴涨数倍,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帝俊,尝尝这柄剑的滋味——这可是用你当年留在太阳星的神火淬炼而成!”
东皇太一剑势刚起,帝俊已反手召出射日弓。那张古朴的长弓甫一现身,便有九道金乌虚影绕弓盘旋,他指尖凝气成箭,白羽流光一闪,已破空而去。
“嗤啦——”
箭镞与东皇剑碰撞的刹那,并未见惊天动地的爆鸣,白羽箭竟如切豆腐般直接将剑身劈出一道裂痕。东皇太一瞳孔骤缩,猛地撤剑后退。
帝俊收弓而立,金色发丝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若只论武器争锋,未免太过无趣。”他目光如炬,落在东皇太一身上,“这么多年不见,我倒想看看,你除了揽权,本事究竟涨了多少。”
话音未落,他周身金光大盛,竟主动散去射日弓的威势,赤手空拳便朝东皇太一冲去——昔日共主的傲气,哪怕只剩三成力量,也不屑凭借神兵压人。
帝俊身形如电,掌风扫过之处金芒炸裂,边打边冷笑:“独揽大权,手握霸权,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倒是风韵犹存。”
东皇太一挥剑格挡,火星四溅中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妖族鼎盛之时,你为了巩固地位,难道就没争过霸权?当年你为了太阳星的掌控权,对同族出手时,可没见你心慈手软!”
话音未落,他猛地旋身,东皇剑在掌心划出一道圆弧,剑身上的太阳真火骤然熄灭,转而流淌起墨色光华。“尝尝这个——长河落日斩!”
刹那间,剑势陡然变得沉雄如墨,空中似有万里长河凭空涌现,墨色浪涛裹挟着残阳血色,层层叠叠朝帝俊压来。每一道浪纹都似用最凌厉的笔法勾勒,既带着“长河落日圆”的苍茫壮阔,又藏着“断水斩峰”的凛冽杀意,天地间的光线都被这水墨剑势吸走,只余下那道吞噬一切的墨色洪流。
帝俊瞳孔微缩,足尖一点,身形在浪涛间腾挪,金芒与墨色碰撞处,竟溅起如宣纸晕染般的涟漪。
玄机子望着那道席卷天地的墨色剑势,捻须轻叹:“好一个‘长河落日斩’,竟已练到这般化境,锋芒之盛,足以断山裂海。”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之前对付我们时,东皇太一根本没拿出半分真本事。”
凌渊紧攥着拳头:“可帝俊实力尚未恢复,这一击他能挡得住吗?”
殿内,帝俊始终未发一言。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墨色洪流,他只是缓缓抬手,掌心凝起一团金色光焰。那光焰初时微弱如烛火,转眼间便暴涨成一轮微型太阳,九只金乌虚影在其中振翅盘旋,发出穿云裂石的啼鸣。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只有那团金焰与墨色剑势碰撞时,激起的漫天光雨——像泼翻的金墨,在虚空里晕染出惊心动魄的轨迹。
就在墨色剑势即将吞噬那轮金焰的刹那,帝俊唇齿轻启,吐出八个字,字字如冰珠落玉盘,却带着冻结时空的力量: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妖帝大殿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道势不可挡的墨色长河骤然悬停在半空,浪涛的形态凝固成狰狞的剪影;东皇太一保持着挥剑的姿态,瞳孔里的惊怒被死死锁在眼底,连指尖的颤抖都戛然而止——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妖力在经脉中淤塞,四肢百骸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时间,竟在这一刻被强行静止。
帝俊缓步走到他面前,金色的发丝垂落在东皇太一凝固的脸颊旁,声音平静无波:“这是我在被囚禁的岁月里,悟透的‘寂’道。比起你的霸道,有时候,静止更能让人看清真相。”
帝俊望着被定在半空的东皇太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只可惜这招消耗太大,以我尚未恢复的力量,根本维持不了太久。”
话音刚落,夜影已踉跄着冲到大殿中央,对着帝俊深深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属下夜影,愿再追随帝俊陛下左右,此生此世,永不背离!”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当年被迫臣服东皇太一时的屈辱,此刻尽数化作重归旧主的赤诚。帝俊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只是目光重新落向东皇太一——那凝固的时空已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东皇太一眼中的惊怒正一点点松动。
帝俊目光穿透殿门,落在远处草木掩映的凌尘身上,扬声道:“下来吧。”
凌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几步跃入大殿。帝俊看着他,开门见山:“你体内的混沌气,能分我一部分吗?”
凌尘毫不犹豫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这股力量我还没法完全掌控,一旦导出就是一次性的,没法留余地。”
“足够了。”帝俊颔首。
凌尘不再多言,走到他面前,掌心缓缓托起一团灰蒙蒙的气流。那气流看似微弱,却透着能吞噬一切能量的混沌气息,他咬紧牙关,将气流猛地推向帝俊。
混沌气入体的瞬间,帝俊周身的金光骤然暴涨,原本苍白的脸色泛起潮红,被“寂”道抽干的力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虽未达鼎盛,却已足以支撑他破开僵局。
帝俊双目骤然睁开,眼底翻涌着金与灰的双色流光——体内混沌气与本源帝力交织碰撞,竟在周身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九只金乌虚影在风暴中浴火重生,羽翼上沾染的混沌灰气,让原本炽烈的神光多了几分湮灭万物的肃杀。
“星垂平野刺!”
他一声低喝,指尖凝出一柄兼具金乌烈焰与混沌灰芒的长剑。剑势起时,天地间仿佛有亿万星辰坠落,化作横贯平野的锋芒;又似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裂痕,带着“万物归寂”的威严与“帝临九天”的霸道,两者交织成无坚不摧的洪流。
东皇太一刚从静止中挣脱,还未看清剑势来路,便觉心口一凉。那柄双色长剑已洞穿他的身体,剑身上的混沌气正疯狂侵蚀他的妖力,而金乌烈焰则灼烧着他的神魂——既有撕裂一切的混沌威压,又有不容置喙的帝者之怒,两种威严叠加,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帝俊握着剑柄,剑尖抵着东皇太一的心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一剑,是替那些被你屠戮的人族讨的。”
帝俊眼神未变,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旋拧,那柄双色长剑在东皇太一身躯里搅动,混沌气与金乌烈焰交织着爆开,痛得东皇太一眼眶眦裂。
“而这第二剑,”帝俊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穿透骨髓的恨意,“是替那些被你构陷打压的同族,替那些被你逼死在暗狱里的旧部讨的!”
话音落,他猛地抽剑,再刺!这一剑更快更狠,直取东皇太一丹田。混沌气如跗骨之蛆,瞬间瓦解了他妖丹外的防护,金乌真火则顺着剑痕涌入,将那枚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妖丹烧得噼啪作响。
东皇太一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妖帝宝座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鎏金座椅——那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此刻却成了映照他败亡的耻辱柱。
帝俊持剑而立,双色剑气在他周身盘旋,混沌的苍茫与帝者的威严交织,让整个大殿的妖族众臣都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东皇太一的身躯在混沌气的持续侵蚀下,化作点点灰光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气息都未留下。
帝俊收剑而立,目光扫过殿内惊惧交加的妖族众臣,声音响彻大殿:“从今日起,我便是妖族唯一的最高统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即刻起,废除天庭强制推行的封建帝制,废除分封制度。”
夜影率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参见统帅!”
帝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跪了。你升职,掌管妖族内务,协调族内事务。”他抬眼望向所有人,“从今天起,妖族上下,再无需遵循那些封建规矩。同族之间不分贵贱,资源共享,凡事共商,强弱相扶——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秩序。”
话音落下,殿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议论声。那些曾被分封制度压迫的底层妖族,眼中渐渐燃起光亮,看向帝俊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凌渊望着殿内新秩序初立的景象,眼中闪过明悟,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人族圣国该走的路,我总算摸到了头绪。回去定要跟老道细说。”
身旁的凌尘却皱起眉,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可我们真的能顺利回去吗?不是说好了,先去地府闯一趟的吗?”
凌渊一愣,转头看他:“我啥时候说过要去地府了?”
凌尘一脸笃定:“就刚才你盯着殿外阴云发呆的时候啊,还说‘东皇太一背后说不定有地府势力掺和’,让我准备着……”
“我那是猜测!”凌渊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他的额头,“先看妖族这边稳住没,地府的事,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