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玄洲的目光仍落在棋盘上，指尖的敲击声轻缓而有节奏，像是在反复推演着方才凌尘落子时的棋路，连眉宇间都带着几分沉思的凝重。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石板路那头传来，打破了此处的安静。

来人是个少年，棕褐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却丝毫不显邋遢，反倒透着股蓬勃的活力。一条橙色头带系在额间，两端随着他的脚步轻轻飘起，与那双橙棕色的眼眸相映，亮得像淬了光——眼神里既有少年人的坚毅，又藏着几分机灵劲儿，嘴角勾着自信的笑，脸颊上还沾着几处浅浅的污渍，更添了几分不拘小节的意气风发。

他穿着橙黑相间的无袖上衣，手臂上的深色护腕衬得小臂线条利落，腰间系着鲜红的绳结腰带，往下是一条浅灰色长裤，裤脚随意地挽到脚踝，整个人透着浓浓的少年武者气息，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风上。

可刚走近石桌，少年的目光扫过凌渊与凌尘，尤其是瞥见凌尘周身若隐若现的混沌气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微微收缩，嘴角不自觉地抿紧，连脚步都顿在了原地，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害怕。

玄洲似早有察觉，抬手轻轻一抬，指尖在少年额间轻点了一下。

少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了两秒，随即眨了眨眼，脸上的惧色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挠了挠头，看向玄洲：“洲哥，你在这儿下棋呢？这两位是……”

玄洲收回手，指尖重新落回棋盘，语气平淡无波：“是来做客的朋友。你不是要去后山练剑？怎的往这儿来了。”

“哦对！差点忘了！”少年一拍脑袋，又恢复了那股跳脱劲儿，对着凌渊两人咧嘴笑了笑，转身就往后山的方向跑，头带的飘带在风里划出两道橙色的弧线，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雾深处。

凌渊看着少年的背影，总觉得刚才那瞬间的害怕不是错觉，忍不住看向玄洲：“他刚才……”

“没什么。”玄洲打断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棋盘，指尖在一枚白棋上轻轻点了点，“小孩子家，眼神晃了而已。我们继续看棋。”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可凌渊却注意到，玄洲放在棋盘上的手指，指节微微蜷了一下，像是在刻意压着什么。

凌渊盯着玄洲，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刚才你对他用的，是什么能力？”

玄洲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漫不经心地落在棋盘上，抬眼时眼底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你倒是敏锐，这都能察觉我动了手。”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边缘，语气随意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我若真要出手，对方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胜算。”

“那刚才那个……”凌渊追问，总觉得玄洲方才的动作，绝不止“小手段”那么简单。

玄洲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轻了些：“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能力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这能力的全貌，三界之内，还没人能完全摸清。”

“为什么？”凌尘忍不住插了句嘴。

玄洲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眼神微微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只含糊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一旦真要全力施展……”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转开了话题，“说这些没意思，还是看看你刚才下的棋吧，倒是有些意思。”

凌渊还想再问，却见玄洲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神色坦然得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可他心里却更疑惑了——玄洲刻意避开的后半句话，还有那瞬间微妙的神色变化，总让他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管理者，藏着远比想象中更深的秘密。

凌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少年人的困倦：“我有点累，想睡觉。”

玄洲闻言，朝着后山的方向轻唤了一声：“阿橙，过来。”

方才那个橙衣少年很快跑了回来，头带飘得猎猎作响：“洲哥，叫我？”

“带这位小兄弟去客房歇息。”玄洲叮嘱道，“别让他到处乱逛。”

“放心吧！”阿橙拍着胸脯，热情地招呼凌尘，“跟我来，客房可舒服了！”两人很快消失在云雾里。

庭院里只剩凌渊与玄洲，凌渊望着棋盘，忽然叹了口气：“之前在万流宗，其实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

玄洲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万流宗？不过是中原那边的小宗门。我记得，那宗门的弟子里，好像没有姓凌的。”他话锋一转，“你又为何会是那里的弟子？”

凌渊愣住了，下意识地回想——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万流宗长大的，可仔细一想，关于“入门”的记忆竟一片模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不是万流宗的青石板路，而是一片更柔软的草地，草地上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身形、气质，竟和眼前的玄洲有几分相似。

他想看清那身影的脸，可记忆像是被一层浓雾裹着，越用力想，画面越模糊。忽然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脑海中一阵刺痛，那些零碎的片段瞬间消散，连带着刚才那点熟悉感，都变得无影无踪。

“我……”凌渊皱着眉，只觉得脑子空空的，“我从小就在万流宗啊，可能是你记错了？”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记忆，分明是在他进万流宗之前的事，可他之前，竟从未想起过。

玄洲看着他茫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重新落下一枚棋子，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或许是吧。小宗门的事，记不太清也正常。”

石桌上的棋局依旧，可凌渊的心却乱了——刚才那段模糊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一回想，就会被强行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