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艺术楼群被一场突来的春末雨水浇得发亮。
瓦檐下的排水口滴答成串,像谁把一串碎玉撒进风里。
沈清禾把卫衣兜帽扣到额头,仍挡不住潮气钻进睫毛。
脚踝在跑道上扭伤的那一刻并不疼,直到刘耀文把她打横抱起,血脉才后知后觉地鼓胀,一跳一跳,像在提醒她——
你今天要遇见的不止一场雨。
---
校医务室在琴房背面,老旧的小红楼,墙漆剥落处露出暗红砖肉。
门楣上挂一盏白炽灯,灯光被雨丝切成细碎的鳞。
刘耀文鞋尖踏进水洼,泥点溅上他黑色运动裤的收口。
刘耀文别怕。
少年声音低而稳。
刘耀文张真源今天值班,他比校医靠谱。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室内灯色暖黄,混着淡淡的碘伏味。
窗台上,一排多肉植物被雨汽蒸出青涩香气。
最里侧的帘子半掩,露出一张铺着浅蓝色一次性床单的诊床。
少年站在灯下,白衣领口折得平整,听诊器绕在颈后,像一条温顺的银蛇。
张真源抬眼,目光先落在沈清禾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再落到她裸露在卫衣下摆外的脚踝——
红,肿,带着不正常的亮。
张真源怎么弄的?
声音清和,像温水漫过瓷沿。
沈清禾张了张嘴,刘耀文却先开口,带着运动后尚未平复的喘息。
刘耀文我带她夜跑,弯道灯坏了。
他语气里有懊恼,黑狼精神体蹲在他脚边,耳尖向后背着,尾巴焦躁地扫过地板。
张真源没再追问,只是侧身让出通道。
张真源进来,先坐。
帘子刷地一声被拉上,隔出小小一方天地。
沈清禾被放在诊床边缘,脚踝悬空,雨水顺着裤管滴在地面,汇成一条细线。
她忽然局促起来。
卫衣宽大,领口被雨黏在锁骨,透出一点淡青色血管;
袜子半褪,露出踝骨处一枚小小的红色月牙胎记,像一点朱砂落在雪里。
刘耀文想留下,被张真源温和地拦在帘外。
张真源人多空气闷,去前台拿瓶冰水,给她降温。
少年喉结动了动,最终抬手把帘子合拢。
黑狼的鼻尖却从帘底探进来,幽绿眼珠一眨不眨。
张真源蹲下身,与狼眸对视一秒,极轻地叹气。
张真源你也出去。
狼耳塌下,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
诊室里只剩两人。
沈清禾攥紧床沿,指腹被塑料包边硌得发白。
张真源戴上一次性手套,指尖在碘伏棉球与酒精之间挑选,动作慢却笃定。
张真源疼就掐我。
他忽然说。
沈清禾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右手正悬在半空,像找不到落点的鸟。
张真源将手腕递到她掌心,袖口折了三折,露出清晰的桡骨与淡青色静脉。
她的指尖冰凉,落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像雪粒撞进炉火。
棉球贴上踝骨那一刻,刺痛炸开。
沈清禾下意识收紧手指,指甲陷入张真源腕里。
他连呼吸频率都没变,只拿镊子夹稳棉球,让药液均匀晕开。
张真源肿得不厉害,韧带应该没断。
声音像隔着一层雾,却奇异地安抚。
沈清禾抬眼,看见他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弯极淡的阴影,鼻梁中段有一颗小痣,像白泽额前的印记。
酒精挥发带来凉意,疼痛被一点点抽走。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隐秘的烫。
从脚踝蔓延到小腿,再往上,停在小腹。
她分不清是药效,还是别的什么。
帘外忽然传来刘耀文压低的声音。
刘耀文好了没?
黑狼的尾巴扫过门缝,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张真源头也不抬。
张真源冰袋没拿来,别进来。
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沈清禾听见刘耀文低低“啧”了一声,像被雨淋湿的火柴,亮了一下又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