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天窗更窄,光线呈一道锋利的线。
马嘉祺抬手,从最高层抽出一本暗绿色精装书,递给她时,指腹无意间擦过她耳后——那一小块皮肤因紧张而泛红,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山茶。
雪松混着纸墨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清禾指尖微颤,差点没接住书。
沈清禾谢谢……
马嘉祺不客气。
他声音低而稳,目光却落在她因为仰头而露出的颈线上。那一瞬,雪灯忽然抬爪,肉垫按在沈清禾后颈,轻轻往下一压。
毫无防备的,她向前半步,额头抵上马嘉祺的肩。
时间骤然拉长。沈清禾听见自己心跳声撞进对方胸口,像一颗石子投进深井,回声悠远。
马嘉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骨泛白,却终究没有抬起。雪灯的尾巴缠住两人脚踝,形成一个无声的桎梏。
沈清禾抱歉。
沈清禾慌乱后退,后脑勺却碰上书架。马嘉祺伸手,掌心垫在她发顶,避免她被木框磕到。
马嘉祺疼吗?
嗓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散什么。
沈清禾摇头,抬眼时撞进他的目光——那里面有一片正在融化的冰湖,湖底燃着极暗的火。
雪灯在此时发出撒娇般的呼噜,尾巴一甩,竟把沈清禾的手带到马嘉祺的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浅的银色疤痕,像被冰刃划过的痕迹。
沈清禾这是……
她下意识用指腹摩挲。
马嘉祺喉结滚动,却没有抽回手。
马嘉祺很久以前留下的。
沈清禾意识到自己越界,刚要缩手,雪灯却用脑袋拱了拱她掌心——仿佛鼓励她继续。
马嘉祺的呼吸明显重了一拍。
天窗的光缓缓移动,一束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尘埃在光柱里漂浮,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沈清禾鼓起勇气。
沈清禾上次那本《雪原图鉴》,我……还没还。
马嘉祺我知道。
马嘉祺轻声。
马嘉祺留着吧,下次一起还。
雪灯在此时松开尾巴,踱到一旁的书架转角,背对两人蹲下,像个刻意留白的绅士。
沈清禾被这个举动逗笑,紧张感稍缓。她低头翻开封面,却发现扉页多了一行新的便利贴——
“给雪灯,和它的灯匠。——M”
墨迹未干,在光下微微发亮。
走出图书馆时,暮色四合。沈清禾回头,看见雪灯站在台阶最高处,夕阳给它镀上一层玫瑰色的光。
马嘉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似乎想挥别,却最终只是收紧指尖。
风掠过,吹乱沈清禾鬓边的碎发。她抬手别到耳后,指尖碰到马嘉祺方才擦过的皮肤,那片温度仍在。
她不知道,在她背影消失后,雪灯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用脑袋去顶马嘉祺的手腕。
马嘉祺垂眸,掌心落在雪灯耳后,声音散在暮色里——
马嘉祺再等等。
马嘉祺不能吓到她。
图书馆的灯次第亮起。马嘉祺站在窗前,看沈清禾穿过银杏大道,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枚即将脱手的箭。
雪灯蹲在他脚边,尾巴焦躁地拍打地板。
马嘉祺弯腰,指腹抚过雪灯眉心那簇深灰的纹,声音低得近乎自语。
马嘉祺她说你是灯。
马嘉祺可我知道,她才是那盏灯。
马嘉祺而我们……是扑火的兽。
窗外,第一片银杏叶落下,擦过玻璃,像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