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旧馆,尘埃在光柱里起舞
A市艺术学院的图书馆主楼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青灰砖墙,拱形木窗。
初秋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彩玻,在橡木地板上投下孔雀蓝的菱形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纸张与松木混合的气味,像一场慢镜头的雪。
沈清禾抱着三本归还的《动物骨骼图谱》,鞋底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她今天把长发随意挽成松散的丸子,几缕碎发垂在耳后,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
三楼西侧是外文艺术区,人迹罕至。她刚拐过最后一排书架,便听见极轻的“咚”一声——像厚书落地的闷响,却没有人声。
书架尽头,一只通体银白的雪豹蹲坐在逆光里。它优雅而庞大,尾巴一圈圈绕住脚踝,瞳仁是冰川裂开的湖蓝。
沈清禾屏住呼吸——又来了,又是只有她能看见的生物。
雪豹歪头,耳尖轻微抖动,下一秒竟径直朝她走来。肉垫落在地板上毫无声息,可每一步都踩在她鼓噪的心跳上。
她想后退,背脊却抵上书架。雪豹在距离她半步处停下,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颈侧,温热潮湿的呼吸拂过她耳后最薄的那片皮肤。
马嘉祺抱歉,它怕生。
一道低沉嗓音从书架另一侧传来。沈清禾抬眼,看见马嘉祺。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与烟灰色长裤,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线条明晰的小臂。
阳光越过他肩头,在他睫毛根部镀出一圈虚白的金。
他伸手,修长的指节握住雪豹后颈皮,轻轻往后一带。
雪豹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却仍固执地伸爪,肉垫按在沈清禾的帆布鞋尖,像摁下一个无声的“留下”。
马嘉祺又见面了。
马嘉祺垂眸,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书脊。
马嘉祺看来,你对骨骼很执着。
沈清禾想起上次那本《雪原图鉴》至今还在自己宿舍,耳根微热。
沈清禾打算画一组拟人化的动物结构练习。
马嘉祺包括雪豹?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清禾包括。
她诚实点头。
雪豹似乎听懂了,尾巴愉悦地拍打地板,扬起极细的尘。马嘉祺松开手,它立刻绕到沈清禾身侧,尾巴有意无意缠住她小腿,一圈,再一圈。
沈清禾僵住。她能清晰感觉到那条尾巴的温度——比正常动物略低,像一块被太阳晒过的玉。
马嘉祺它很喜欢你。
沈清禾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马嘉祺没有名字。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雪豹,像掠过某个不可触碰的旧伤口。
马嘉祺如果你愿意,可以给它取一个。
沈清禾微怔。雪豹趁机用鼻尖顶了顶她的掌心,软垫的触感让她心口塌陷一小块。
沈清禾那就叫……“雪灯”吧。
沈清禾像雪里的一盏灯。
雪豹耳朵倏地竖起,尾巴在她腕骨上收紧。马嘉祺眸色微暗,似在咀嚼这两个字。片刻,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马嘉祺好,雪灯。
四 指尖擦过耳后,雪松气息坠落
书架间的光斑开始西斜,空气里的尘埃缓慢旋转。沈清禾把书放上还书车,回身时,雪灯亦步亦趋。
马嘉祺要借别的书吗?
沈清禾本来想找《北极圈生态笔记》,但好像被借走了。
马嘉祺在顶层夹层。
他侧身,示意她跟上。
通往四层的楼梯狭窄,橡木踏板因年代久远而微微下凹。沈清禾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与雪灯尾巴拂过她小腿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