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是薄荷味的,涂在皮肤上先凉后热。
张真源用指腹打圈,动作像在打磨一块易碎的玉。
张真源这里?
沈清禾嗯……再往上一点。
对话短促,却莫名暧昧。
沈清禾盯着他耳后那缕被灯光照成透明的绒毛,忽然开口。
沈清禾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张真源意外什么?
沈清禾我……能看见它们。
她声音很轻,像怕惊动空气中的尘。
张真源手指一顿,抬眼。
镜片后,琥珀色瞳仁微微收缩,像湖面掠过一只飞鸟。
张真源它们?
沈清禾狼、豹子……还有你身后那只,像鹿又像羊。
白泽精神体原本伏在窗边,闻言抬头,银角在灯下泛出柔润的光。
它缓步走来,鹿角轻轻抵住沈清禾的膝,像某种古老的致意。
张真源失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张真源原来如此。
他没追问,只从抽屉里取出一条弹力绷带,剪成合适长度。
张真源别怕,它们喜欢你。
绷带绕上脚踝时,他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小腿内侧的脉搏。
一下,两下。
沈清禾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在鼓膜里放大成雷。
---
帘子再次被拉开,刘耀文提着冰袋进来,黑发被雨水打成绺,贴在额前。
黑狼精神体紧随其后,幽绿眼珠盯住张真源搭在沈清禾踝上的手,喉咙里滚过一声低低的呜咽。
张真源恍若未觉,只把冰袋裹上毛巾,递过去。
张真源自己按着,十分钟。
刘耀文蹲下来,接替了他的位置。
少年掌心滚烫,冰袋贴上去的瞬间,升起一缕白雾。
黑狼鼻尖凑近沈清禾的伤口,轻轻嗅了嗅,像确认什么。
沈清禾忍不住伸手,指尖抚过黑狼的耳尖。
毛发蓬松,带着雨汽与松针的味道。
黑狼眯起眼,尾巴在地板上拍了两下,发出满足的“啪嗒”声。
张真源站在一步之外,目光落在少女与狼互动的指尖。
白泽从他肩后探出鹿角,轻轻碰了碰黑狼的额。
两个精神体短暂对视,空气里掠过一阵无声的电火花。
刘耀文忽然开口,声音低哑。
刘耀文谢了。
张真源职责所在。
却没人注意到,少年背在身后的左手攥得指节发白。
---
雨停了。
窗外,路灯在水洼里晕开一滩橙黄。
沈清禾试着踩地,疼痛减轻大半。
她扶着墙站起来,单脚跳了两步,卫衣下摆扬起又落下。
刘耀文伸手想抱,被她红着脸躲开。
沈清禾我能走。
张真源递来一把折叠伞。
张真源回宿舍小心台阶。
伞柄是温的,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沈清禾道谢,刚转身,白泽精神体忽然追上来,鹿角轻轻勾住她卫衣的抽绳。
她回头,张真源站在灯下,白大褂被风鼓起一角。
张真源如果半夜疼醒,打我电话。
名片塞进她手心,薄薄一片,却烫得惊人。
---
下楼时,刘耀文坚持送她到宿舍门口。
黑狼精神体走在最外侧,替她挡开夜风。
路灯把一人一狼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重叠,偶尔分开。
沈清禾忽然想起什么,侧头问。
沈清禾你……和校医很熟?
刘耀文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虚虚扶在她腰后,声音混着夜色的凉。
刘耀文一起打过球。
没说出口的是——
他们七人,在校园里共同生活了三年,早已习惯彼此精神体的气味。
而今天,所有气味里,混进了雪松与薄荷。
少年垂眼,看见黑狼的尾巴尖轻轻扫过少女的脚踝,像在标记领地。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伸手替她压了压卫衣帽子。
刘耀文早点睡。
——
宿舍灯亮起。
沈清禾单脚跳上楼梯,回头,刘耀文还站在雨后的路灯下。
黑狼蹲坐他身侧,尾巴绕住他小腿。
少年冲她摆摆手,口型无声。
刘耀文晚安。
直到四楼窗口亮起灯,刘耀文才转身。
黑狼精神体化作一缕暗色烟雾,回到他体内。
少年掌心仍残留冰袋的凉,与另一种更隐秘的温度。
他低头,看见自己腕侧有一枚半月形掐痕,是沈清禾留下的。
指腹按上去,钝钝地疼。
---
同一时间,医务室。
张真源摘下手套,白泽精神体伏在他脚边,银角蹭过他的踝。
少年走到窗边,目光穿过雨后的雾气,落在对面宿舍楼的某一盏灯上。
灯亮了,又熄了。
他抬手,指尖触到自己腕内侧。
那里,同样有一枚淡红的月牙形指痕。
白泽发出一声极轻的鼻息,像在叹息。
张真源垂眸,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张真源她真的能救我们吗?
窗外,夜风掠过新洗过的树叶,沙沙作响。
像某种回答,又像某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