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金色糖纸,铺满A艺大音乐楼的长廊。走廊尽头的琴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零星的、带着水汽的琶音,仿佛有人正把一捧碎冰倒进夏日。
沈清禾抱着一摞新印的乐谱,肩膀被背包带勒得微微发红。她今天替导师跑腿——把严浩翔新写的《星尘练习曲》校订稿送到琴房。稿纸最上面一行钢笔字锋利:
“第17小节,如果你愿意改一个升C,我就改一个未来。”
走廊的空调坏了,沈清禾鼻尖沁出一点汗,把乐谱抱得更紧,生怕那行字被汗晕开。
门被推开的一瞬,风铃轻响。
琴房比外面低三度,光线也暗,仿佛被深蓝色绒布裹着。三角钢琴立在落地窗前,琴盖大开,像一艘倒扣的船。
船舷上停着一只羽色华丽的玄凤鹦鹉,脸颊两团橙红,像偷了日落。
沈清禾眨眨眼——那只鹦鹉……好像半透明?
下一秒,鹦鹉抖了抖冠羽,尾羽扫过琴弦,“叮”一声,像故意拨乱她的心跳。
严浩翔来了?
少年的声音从钢琴另一侧绕过来,低而清,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哑。严浩翔坐在高脚凳上,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骨突。
他手里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烟身被咬得微扁,却没点火——琴房禁烟,他只是用尼古丁的味道提醒自己冷静。
沈清禾下意识后退半步,鞋底蹭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吱”。
严浩翔抬眼,目光穿过阳光里的微尘,落在她脸上。那一瞬,沈清禾有种错觉——自己像一张被翻开的乐谱,所有休止符都被他看见。
沈清禾我……送乐谱。
她把稿子递过去,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
严浩翔没接,反而伸手,指尖在稿纸上那行字上点了点。
严浩翔升C,改吗?
沈清禾愣住。
玄凤鹦鹉突然飞起,翅膀掠过她耳畔,带来一阵带着松木香的风。她下意识偏头,耳垂被羽尖擦过,像被吻了一下。
严浩翔它喜欢你。
严浩翔说。
沈清禾这才意识到,那只鹦鹉——玄凤精神体——已经落在她肩头。羽毛贴近锁骨,温度比真鸟低,像一块被月光晒过的玉。
她想伸手摸,又不敢,指尖悬在半空。
严浩翔把烟别在耳后,终于接过乐谱,却没看,只是随手搁在琴盖上。他走近一步,玄凤便抖了抖尾羽,示意他停下。
严浩翔你知道吗?
少年垂眸,声音低到近乎气音。
严浩翔它平时连我都不让碰。
沈清禾想后退,后背却抵上了门。门把手的金属凉意透过薄T恤渗进来,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严浩翔注意到了。他侧身,把空调叶片往下压了压,风立刻从她头顶移开。
严浩翔抱歉,空调太冷。
严浩翔但我怕你热。
沈清禾摇头,耳尖发红。
玄凤突然飞回钢琴,喙部一挑,一张黑色卡片从琴盖缝隙滑出,打着旋落在她脚边。
沈清禾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卡面烫金纹路——一只抽象的、展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