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第三四节课的间隙,校园像一只刚醒的兽,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春末的风带着梧桐绒絮,从敞开的窗缝里钻进来,阳光被百叶窗切成一条条金线,落在医务室淡绿色的地砖上,像一条柔软的、发光的河。
沈清禾抱着一摞画材小跑进来时,裙摆上沾着细小的法国梧桐果球。她鼻尖通红,眼角因为连续的喷嚏而湿漉漉的,睫毛黏成几绺,像被雨水打湿的鸦羽。
沈清禾花粉过敏?
帘子后传来一道温温的嗓音,像微凉的薄荷水滑过发烫的喉咙。张真源掀开隔帘走出来,身上白大褂的袖口卷了两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他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含着柔和的笑意,却在看清她通红鼻尖的刹那,笑意被一点点心疼取代。
沈清禾点头,声音闷在口罩里。
沈清禾早上在蔷薇园写生,没忍住多待了十分钟……
张真源十分钟就红成这样?
张真源抬手,示意她坐到诊疗床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后那块细嫩的皮肤。
张真源这里也起了疹子。
耳后被他指腹擦过的位置骤然烧了起来。沈清禾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小声道。
沈清禾我自己带了氯雷他定,可是好像压不下去。
张真源过敏可大可小,我先看看。
张真源说话的语调永远不急不缓,却带着天然的安抚力。他转身去拿听诊器,白大褂的后摆掠过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像雪后松林。
沈清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过去,然后,她看见了那只白泽。
它从药柜顶端跃下,四蹄踏在地面却没有一丝声响。通体雪白的皮毛在日光里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鹿角莹白如玉,金色的瞳孔像两枚被阳光淬过的琥珀。
它甩了甩尾鬃,绕着她的小腿转了一圈,鼻尖轻嗅她裸露的脚踝,带着一点好奇,一点亲昵。
沈清禾呼吸一滞。
又来了——只有她能看见的世界。
她下意识把脚往后缩,帆布鞋的橡胶底在地板上蹭出小小的吱啦声。
张真源回头,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读懂了她的局促,温声解释。
张真源别怕,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张真源不用担心。
白泽闻言抖了抖耳朵,低头用角去顶张真源的掌心。张真源垂眸,镜片后的长睫掩住一闪而逝的笑意。那一瞬间,沈清禾几乎错觉他与白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好像,他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却体贴地不去戳破。
张真源手腕伸出来,我测一下脉搏。
沈清禾乖乖伸手,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张真源的指尖搭上她的脉,微凉,却带着医生特有的笃定。
白泽则把整个脑袋搁到她膝头,温热鼻息透过牛仔裤薄薄的布料,烫得她腿窝发麻。
张真源心率110,偏快。
张真源抬眼,目光从镜片上方落到她脸上。
张真源是呼吸不畅,还是……紧张?
沈清禾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回答,一阵突如其来的喷嚏让她弯下腰。她慌忙别开脸,耳尖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