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系统要录一段环境音,做数据备份。
马嘉祺松开她的手,弯腰掀开留声机盖子,露出黑胶碟片。
马嘉祺缺一个转柄。
他说着,把右手掌心向上摊开,沈清禾会意,把右手覆上去,两人的手交错,她的指尖被包进他掌心里,像被雪团整个裹住。
他带动她,缓慢地转动留声机的铁柄。
齿轮咬合,发出“咔嗒、咔嗒”的微响,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黑胶旋转,一段极轻的钢琴前奏流出来——是德彪西的《月光》,音色旧得发毛,却更柔软。
音乐填满狭长的过道,雪豹在第三排书架后蹲坐下来,尾巴绕住前爪,像观众。
沈清禾背对书架,留声机在前面,马嘉祺在她右侧,两人的手仍扣在一起。
随着旋律推进,转柄的阻力越来越小,她几乎不需要用力,只剩手腕随着惯性轻晃。
每一次晃动,手背都会擦过他的指骨,像雪粒滚过冰面,发出无声的碎响。
马嘉祺上次说的采样,就是这段。
马嘉祺忽然开口,声音贴着音乐,像低音提琴额外拉出的一记长弓。
沈清禾“嗯”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发紧。
她抬眼,看见他正低头看自己——目光并不灼热,却像雪原深处升起的白雾,带着湿意,一寸寸爬上皮肤。
转柄停住。
音乐却没有停,留声机自带发条,余音拖着长长的尾巴。
雪豹在此时起身,无声地踱到两人之间,尾巴一甩,勾住了沈清禾的围巾流苏。
她被迫往前半步,额头几乎抵到马嘉祺下巴。
呼吸交缠,带着旧木与纸页的味道。
沈清禾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与留声机尾音重合,分不清是谁更慌乱。
马嘉祺小禾。
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她,声音低到近乎气音。
沈清禾抬眼,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在颤动,像风中的雪片。
话音刚落,留声机发出“咔”一声轻响,音乐彻底结束。
档案室陷入短暂黑暗——顶灯跳闸。
沈清禾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背忽地贴上温热。
马嘉祺的唇落在她指节那道痂上,很轻,像雪片吻过火焰。
一触即退。
黑暗里,他的声音低而清晰。
马嘉祺好了,逾期抵消。
灯重新亮起时,沈清禾站在留声机旁,右手戴着干净的手套,指尖发烫。
马嘉祺已经退后半步,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抬手把扫码枪放回桌面。
雪豹精神体绕到她身后,尾巴扫过她脚后跟,像催促,又像告别。
沈清禾忽然想起什么,转身。
沈清禾那……下次还能借书吗?
马嘉祺没回头,声音飘在长廊尽头。
马嘉祺随时。
沈清禾走出图书馆时,夜风正经过爬山虎,叶片沙沙作响。
她低头看右手——灰色手套的指尖处,有一道极淡的银色压痕,像雪豹尾巴的形状。
远处钟楼敲了十一下,余音坠进黑暗。
她忽然觉得,今夜的月光似乎比留声机里的还要柔软,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