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深秋的夜,总像被一层极薄的冰膜裹着。
图书馆外墙的爬山虎已经红得发暗,风一吹,叶片相互碰撞,发出轻而脆的“嚓嚓”声,像某种小型兽类在暗处磨牙。
沈清禾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她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雪原图鉴》,书脊贴着图书馆的还书条码,在路灯下反出冷白的光——这本书,她续借了两次,今天终于到了期限。
推开玻璃门,暖气混着旧书特有的纸尘味扑面而来,像一杯放凉的奶咖,甜里带涩。
大厅只开了两排顶灯,光域被书架切割成一条又一条的狭长走廊。
沈清禾把书按在胸前,脚步不自觉放轻。
马嘉祺来了?
低而短的一声,从借阅台后传来。
马嘉祺穿着图书馆统一的深灰卫衣,帽子没戴,黑发被灯光压出一层柔软的绒边。
雪豹精神体伏在他脚边,尾巴一圈一圈绕着椅腿,听见动静,尾巴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懒洋洋地拍地板——咚、咚,像心跳。
沈清禾走近,把书放在台面。
沈清禾我来还书,顺……顺便谢谢你的雨伞。
她把手套也一并递过去,灰色麂皮被洗得发毛,边缘处却干干净净。
马嘉祺没接,目光先落在她指节——那里有一小块新结的痂,是严浩翔咬的。
他眉心很轻地折了一下,像雪面被风犁出浅沟。
马嘉祺手好了?
沈清禾嗯,小伤。
沈清禾下意识把手指往袖子里藏,动作刚做到一半,就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马嘉祺的掌心温度偏高,指尖却带着一点凉,两种极端在她皮肤上碰出小小的电火花。
他没用劲,拇指却准确按在那块痂的边缘,轻轻摩挲,仿佛想把它蹭平。
马嘉祺还疼吗?
沈清禾早就不疼了。
沈清禾抬眼,撞进他眸底。
那里像深夜的雪原,没有星,却映出两簇小小的、属于她的火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被握着,轻轻挣了挣。
马嘉祺没放,反而顺着腕骨滑下去,指节穿过她的指缝,变成一个十指相贴的握法。
手套被夹在两人掌心,软绵绵一团,像无声的缓冲垫。
马嘉祺书还了,流程还没走完。
他声音低,却带着一点公事公办的正经。
下一刻,扫码枪“滴”一声,红灯亮起——图书系统显示逾期 1 天。
沈清禾愣住。
沈清禾啊?我明明——
马嘉祺已经侧过身,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屏幕跳出一行豁免提示。
他抬眼,睫毛在顶灯下投出半弧形的阴影。
马嘉祺罚你做一件事,就不记逾期。
沈清禾什么事?
马嘉祺跟我来。
借阅台后侧有一道小门,平日上锁,此刻却虚掩着。
门后是图书馆最老的档案室,木质书架顶天立地,空气里混着樟脑与霉纸味。
灯绳被拉亮的瞬间,沈清禾看见书架与书架之间铺着一条窄窄的地毯,尽头是一架老式留声机,铜喇叭像一朵倒置的郁金香。
雪豹精神体先一步踱进去,尾巴扫过地毯,扬起极轻的尘埃,在光束里浮游如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