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最后一抹血色泼在凤仪宫的雕花窗棂上,暖阁里氤氲着淡淡的檀香。温迎半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指尖捻着支碧玉簪子,簪头的凤凰纹在夕照里流转着细碎的光。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银鹤香炉里偶尔爆出一点火星的轻响。
她这些日子总觉得眼皮跳,不是什么好兆头。方眠被禁在坤宁宫偏殿快半个月了,按理说该安分些才对。可温迎太了解方眠那性子了,越是把她逼到墙角,她反扑得就越狠。就像当年在国子监,方眠偷偷把她的字帖藏起来,还跑去先生那里告状说她偷懒,最后被楮羡带着人在假山石缝里翻出来时,方眠那怨毒的眼神,跟现在坤宁宫偏殿里的毒蛇没两样。
"娘娘,喝口茶吧。"宫女墨书轻手轻脚地捧着茶盏进来,暖阁门口的光线在她身后歪歪斜斜地铺了一地。
温迎接过茶盏,青花盖碗里浮着几粒红枣。她没喝,只是低头看着茶水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影子里的人,眉眼是温顺的,可眼底那点清明,只有自己才知道。
"外头有什么动静吗?"温迎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
墨书垂着手回话:"回娘娘,各宫都挺安静的。就是...丽妃娘娘方才遣人来说,晚些时候想过来给您请安。"
温迎捏着茶盏的手指动了动。丽妃?倒是稀客。自从上次赏花宴上,丽妃想抢她头上那支东珠钗被楮羡瞪回去之后,两人就没怎么打过照面。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
"知道了。"温迎把茶盏放回矮几,重新拿起那支碧玉簪,"让她来吧。"
墨书应声退下,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窗外的残阳慢慢沉了下去,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给屋子里的陈设都镀上了层灰扑扑的颜色。温迎放下簪子,起身走到窗边。宫墙外的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跑,像极了她前世里那些乱糟糟的日子。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雁门关那边,爹肯定早收到楮羡的密信了吧?方相想借刀杀人,怕是没那么容易。温迎想起小时候爹教她射箭,说箭要射得准,就得先稳住心神,看着靶子,手里的弓拉得再满,心里不能慌。
"哟,妹妹在看什么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温迎转过身,就看见丽妃穿着身桃粉色的宫装,扭着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红得晃眼。丽妃的脸上堆着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假,像是脸上糊了层粉,连带着眼睛都没法动弹似的。
"是姐姐啊,快坐。"温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语气也热络起来。心里却凉丝丝的,丽妃这妆容,这打扮,倒像是来赴宴的,哪像是来请安的?
丽妃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温迎旁边的软榻上,眼睛在暖阁里溜了一圈,最后落在温迎身上:"妹妹这凤仪宫可真气派,比我那景仁宫舒服多了。不像有些人,占着个好地方,偏偏不知道珍惜。"
这话里的意思,明晃晃地指向方眠。温迎垂下眼帘,拿起矮几上的茶替丽妃斟了一杯:"姐姐说笑了,不过是陛下恩典罢了。"
"恩典?"丽妃嗤笑一声,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妹妹心里可别跟那坤宁宫的置气。谁不知道陛下的心在哪儿?那日在太后面前,陛下为了护着妹妹,连皇后的面子都没给呢。"
温迎抬眸看她,丽妃的眼睛亮得有点吓人。她这是想挑唆自己和方眠斗?还是另有所图?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姐姐慎言。"温迎放下茶壶,语气淡淡的。
丽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来:"看我这嘴,就是藏不住话。不过妹妹也是知道的,我一向跟妹妹亲。"她说着,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捧着漆盒的宫女赶紧上前一步,把盒子递到温迎面前。丽妃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碟芙蓉糕,雪白雪白的,上面点缀着几颗殷红的果脯,闻着倒是挺香。
"妹妹亲手做了些芙蓉糕,想着妹妹这几日怕是胃口不好,特意送来给妹妹尝尝鲜。"丽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温迎看着那芙蓉糕,心里咯噔一下。丽妃什么时候学会做点心了?她记得上回御膳房做的杏仁酥,丽妃还嫌弃太甜,说这种女工活最是磨人,谁耐烦做这些。
"劳姐姐费心了。"温迎没有接,反而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只是不巧,太医昨儿刚嘱咐过,说我近来脾胃虚寒,不宜吃这些生冷黏腻的东西。"
丽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把那碟芙蓉糕往温迎面前推了推:"妹妹这是信不过姐姐?这点心我尝过的,热乎着呢,不碍事。"
温迎的目光落在丽妃的手上。她递过糕点的时候,指尖在微微发抖。屋子里明明不冷,她的手却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温迎忽然笑了,伸手拿起一块芙蓉糕。糕体确实还是温的,而且...这香气闻着有点眼熟。像极了上回方眠宫里送来的那点心,只是方眠那点心做得粗糙,哪有这么精致。
"姐姐亲手做的,我哪能不吃。"温迎把芙蓉糕举到嘴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丽妃的表情。丽妃的呼吸明显加快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时刻。
就在糕体快要碰到嘴唇的时候,温迎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抖,芙蓉糕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
"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丽妃几乎是跳起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温迎弯腰去捡,鼻子凑近那碎糕点闻了闻,眉头突然皱起来:"这糕...怎么有股杏仁味儿?"她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丽妃,"我记得姐姐最不爱吃杏仁的。"
丽妃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不是杏仁...妹妹你看错了..."她突然抓起桌上剩下的那些芙蓉糕,就往嘴里塞,像是想证明什么。
"姐姐别吃!"温迎一把按住她的手。糕点屑从丽妃的嘴角掉下来,沾了她一脸,狼狈极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丽妃手里的糕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坐在软榻上,眼神直勾勾的,一点神都没有。
温迎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早就打发墨书悄悄去御书房报信了,算算时间,楮羡也该来了。
殿门被推开,明黄色的龙袍身影急匆匆地走进来,带着一阵风。楮羡一进门就看见了瘫在软榻上的丽妃,还有地上那几块碎糕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迎迎!"楮羡几步走到温迎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温迎抬起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楮羡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陛下...我不知道...丽妃姐姐好心送了点心来...我...我差点就吃了..."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身体也微微发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陛下饶命!不是我!陛下饶命啊!"丽妃突然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楮羡脚边,抱着他的龙袍下摆,"是方眠!是方眠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除掉温迎,皇后的位子就是她的,到时候就提拔我做贵妃!陛下,我是被逼的啊!"
楮羡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脚踹开丽妃,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放肆!竟敢在朕的面前下毒谋害贵妃!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奴才在!"
"把丽妃给朕拖下去,禁足景仁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楮羡的声音像淬了冰,听得人头皮发麻。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把哭喊挣扎的丽妃拖了出去,暖阁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温迎靠在楮羡怀里,还在轻轻发抖。楮羡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大手一遍遍抚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心疼:"好了好了,别怕,朕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温迎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陛下,丽妃姐姐她..."
"别替她说话!"楮羡打断她,眼神锐利,"敢对你下手,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
温迎垂下眼帘,小声说:"可是...万一真的是方皇后指使的呢?丽妃姐姐虽然骄纵了些,可也不是个狠毒的人..."
楮羡挑了挑眉,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她这是想借丽妃的嘴,把方眠也拖下水?这小狐狸,心思倒是缜密。
"你想怎么处置?"楮羡故意问,想看看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温迎想了想,轻声说:"臣妾觉着,不如先把丽妃姐姐禁足起来,再派人去查查她和方皇后最近有没有来往。若是真有证据,再处置也不迟。若是没有...也不能冤枉了皇后。毕竟..."她抬起头,看着楮羡的眼睛,"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传出去说后宫姐妹相残,岂不是让百姓笑话?"
楮羡看着她眼里的精明和算计,心里又爱又气。这丫头,明明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方眠彻底除掉,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就依你。"楮羡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无奈,"你啊,就是心太软。"
温迎知道他这是故意逗她,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烛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又明媚,看得楮羡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陛下,地上的糕点..."温迎提醒道。
楮羡这才想起正事,立刻吩咐侍卫:"把地上的糕点收好,送去太医院检验,看看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侍卫们连忙照办,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碎糕点收进锦盒里,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温迎和楮羡两个人。楮羡抱着温迎坐在贵妃榻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刚才的怒火总算是平息了些。
"以后再有人送东西来,先让侍卫检查清楚。"楮羡嘱咐道,语气里满是不放心,"那些女人心思歹毒,防不胜防。"
温迎点点头,往楮羡怀里靠了靠:"嗯,知道了。"她心里却在想,方眠这步棋走得可真臭。借刀杀人也就罢了,偏偏找了丽妃这么个沉不住气的。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心去找方眠的把柄了。
"对了,"温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楮羡,"北狄那边...有消息了吗?"
楮羡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抱着温迎的手紧了紧:"还没。不过你放心,岳父大人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温迎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二十万铁骑,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还有方相在背后捣鬼,爹这一仗,怕是打得不轻松。
"陛下,"温迎轻声说,"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楮羡低头看她,眼里满是宠溺,"只要是你想做的,朕都答应你。"
温迎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臣妾想..."
就在这时,暖阁外突然传来墨书急促的声音:"陛下!娘娘!太医院那边有急报!"
温迎和楮羡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安。
墨书跌跌撞撞闯进来时,鬓边的银流苏还在剧烈晃动。她手里捧着的锦盒半开着,露出里面垫着的鹅黄绫缎,碎糕点像被揉烂的雪团般散在上面,几点殷红果脯溅在缎面上,倒像极了绽开的血珠。
"太医院...太医院验出了牵机引。"墨书声音发颤,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李院判说...说这毒无色无味,混入杏仁糕里最是难察觉,吃下去..."她猛咽了口唾沫,"当场不会发作,待到三更时分会腹痛如绞,死状..."
"够了。"楮羡突然出声打断,抱着温迎的手臂骤然收紧。温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渗出来的冷汗,还有那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抬头望去,只见明黄的龙袍领口微微起伏,帝王紧绷的下颌线在灯火下绷出危险的弧度。
暖阁里的檀香不知何时变得刺鼻起来,银鹤香炉里的火星噼啪轻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温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爹带她去看军中处置逃兵,侩子手的刀落下时,也是这样令人心悸的脆响。
"方眠。"楮羡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淬着冰渣,"她是真以为朕不敢废后?"
温迎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终究还是按在他手背上。帝王的掌心滚烫,与方才丽妃冰凉的手指形成诡异的对照。她偏过头,看着窗外彻底沉下去的暮色,宫墙下的老槐树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哭。
"陛下,"温迎的声音很轻,像缕烟似的缠上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楮羡猛地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怒火撞进她平静无波的眸子,竟硬生生矮下去几分。温迎迎上他的视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却是意料之外的冷静:"丽妃一口咬定是方皇后指使,可没有实证。这个时候废后,朝臣只会说陛下为了臣妾不顾礼法,方家在朝中的势力..."
"朕不在乎!"楮羡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看到她苍白脸色时迅速放软,"朕有何在乎?只要能护着你,便是弃了这江山又如何?"
温迎的心猛地一颤。这话听着荒唐,可从楮羡嘴里说出来,字字都带着焚心蚀骨的滚烫。她恍惚想起前世他被叛军围困在玄武门外,身中三箭却死死护着她的尸身不肯撒手,血染红了他的龙袍,也染红了她未闭上的眼睛。
"陛下糊涂。"温迎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眼角的细纹,那是连日来北狄战事操劳出来的,"您是天子,江山社稷重于泰山。方眠想要臣妾的命,臣妾自会凭着本事从她手里抢回来,何必要陛下赌上自己的名声?"
她的指尖微凉,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像清泉拂过烈火。楮羡看着她眼里的倔强,忽然想起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十五岁,穿着一身骑射装,站在国子监的桃树下,手里把玩着把嵌玉匕首,说要替弟弟讨回公道。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好。"楮羡捉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朕听你的。但从今往后,凤仪宫的侍卫加三倍,膳食必须由专人试毒,没有朕的旨意,任何宫嫔不得靠近你十丈之内。"
温迎想笑,眼眶却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怀里,闻着他龙涎香里混着的淡淡墨味。这味道让她想起爹书房里的旧书,想起边关城墙上的烽火,想起前世今生所有颠沛流离里,难得的片刻安宁。
"陛下,臣女想求您的事,还没说呢。"她闷闷的声音从锦缎里传出来。
"说吧,"楮羡低头亲亲她的发顶,"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给你摘下来。"
温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臣妾想去一趟太液池。"
楮羡愣住了。太液池?这个时候?他皱起眉头:"天黑了,池子边风大,要去也是明日..."
"臣妾要去看并蒂莲。"温迎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固执,"听说秋分时节开得正好,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楮羡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忽然明白了什么。并蒂莲开在太液池中央的水心榭,而水心榭的西侧,就是关押着方眠心腹秀儿的浣衣局。这小狐狸,是嫌丽妃这条线索不够,还要亲自去敲敲边鼓。
也罢。她想做的,他便陪她去做。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并陪着就是。
"好。"楮羡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朕陪你去。不过先说好,若是受了风寒,朕可要罚你..."他顿了顿,看着她狡黠的眼睛,改成了,"罚你给朕剥一整晚的莲子。"
温迎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去,砸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太液池边的风果然很大,吹散了暖阁里的檀香,却吹不散那股若有若无的杏仁味。温迎披着楮羡的明黄披风,站在水心榭的栏杆边,望着漆黑的水面。池子里的并蒂莲在月光下白得像鬼火,一瓣瓣开得妖冶。
"陛下看,那里真的有两朵长在一起呢。"温迎指着水面,语气雀跃得像个孩子。
楮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月色下确实有两朵白莲花并蒂而生,只是其中一朵已经半谢,蔫蔫地耷拉着花瓣,看着竟有些凄凉。他搂紧怀里的人,忽然觉得这并蒂莲倒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看到了。"楮羡轻声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西侧的浣衣局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屋子亮着微弱的灯火,像只窥视的眼睛。
就在这时,温迎忽然"哎呀"一声,手一抖,腕上的银镯子掉进了水里。镯子是前儿楮羡刚赏的,上面还刻着他们的名字。
"快让人捞!"楮羡立刻吩咐身后的侍卫。
温迎却拉住他:"算了陛下,太黑了看不见,明日再捞也不迟。"她顿了顿,歪过头看着西侧的浣衣局,"正好臣妾的手帕也脏了,不如就劳烦浣衣局的姑姑们,明儿一并在池边仔细找找?"
楮羡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心里叹口气,由着她闹。罢了罢了,只要她高兴,莫说是银镯子,就是把这太液池翻过来,他也认了。
夜风带着水汽,吹得人有些冷。温迎往楮羡怀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她知道,那里面的人一定在看着这边。她也知道,那只掉下去的银镯子,明天一定会被"恰巧"捞上来。
而银镯子夹层里藏着的东西,才是她送给方眠的,真正的回礼。
水面上的并蒂莲在风中轻轻摇曳,半开的那朵终于彻底败落下来,花瓣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像极了某个即将到来的,无声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