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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火中取栗

比翼劫

江流萤吞下易容丹的瞬间,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铜镜中的面容如蜡油般融化重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响,下颌线条收窄,眉骨压低,最终定格成个眉眼平庸的绿衣婢女。她蘸着混了明矾的茶水,在颧骨处点出几颗淡褐雀斑——这是影阁低等婢女最常见的特征。

玄苦给的赤红丹药用蜂蜡封着,缝进衣领夹层时能闻到淡淡的苦杏味。若用指甲划开蜡壳,三息之内就能让人心脏停跳,是比鹤顶红更厉害的毒药。

“记住,影阁地牢的换岗时辰在申时三刻。”青黛往她掌心塞了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刀柄缠着防止打滑的鲛丝,“若九殿下当真...认不出你...”

“那他定会杀了我。”江流萤系紧腰间装着玉佩的香囊,青缎底子上用银线绣着缠枝纹——正是三年前萧景琰送她装玉佩的囊袋样式。

影阁的黑色旌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旗面用金漆绘着夜枭图腾,鸟喙处缀着真正的猛禽尖喙。江流萤伪装成送饭的哑婢,跟着采买队伍混进侧门。

地牢甬道墙壁上满是抓痕,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墙角堆积的稻草里,偶尔露出半截白骨。守卫的靴底沾着某种粘稠的液体,每走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暗红脚印。

“今日又废了三个。”守卫踢了踢脚边血淋淋的麻袋,袋口露出几绺花白头发,“夜枭大人亲自审的,那老头的指甲盖都...”

江流萤指甲掐进掌心。转过最后一道弯时,她终于看见了萧景琰——银甲面具搁在案头,他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鲜血顺着玄铁护腕滴落在地。

‌她低头放下食盒,故意让腕间系着的玉佩穗子从袖口滑出——红绳已经褪色,但末端那颗青玉珠子依旧温润,正是当年萧景琰从自己剑穗上拆下来给她的。

萧景琰的动作突然停滞。

“抬头。”冰冷的手指掐住她下巴,江流萤看见他瞳孔剧烈收缩——易容丹能改变容貌,却掩不住她眼里那泓江南春水。

隔壁刑架上的囚犯突然嘶吼:“她是江...啊!”

剑光闪过,那人的舌头已落在地上。萧景琰甩去剑上血珠,转头对守卫道:“都出去,我亲自审。”

铁门刚阖上,江流萤就被按在刑架上。萧景琰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声音却冷得骇人:“你找死?”

“曲江池底石龙第三鳞。”她急速低语,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铁蒺藜和浸在盐水里的牛皮鞭,“虎符只有半块,另半块在三皇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景琰猛地扯开她衣领,露出锁骨下月牙形胎记。他眼神突然涣散,手中镣铐“咣当”落地——

——记忆碎片如毒蛇撕咬神经:少女在荷花池边转身,同样的胎记上沾着水珠...…“流萤?”

“大人!”守卫破门而入,“三殿下急召!”

萧景琰闭眼再睁开,已恢复冰冷。他拽下江流萤腰间香囊扔进炭盆:“犯女企图行刺,押入水牢。”

火焰吞没玉佩的瞬间,一缕茉莉清香弥漫开来——那是江流萤常年熏衣用的香,三年前萧景琰曾笑着说要在这香气里与她过一辈子。

水牢里,江流萤数着顶上滴落的水珠计算时辰。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可疑的絮状物,偶尔有老鼠从她脚边游过。铁链锈蚀的边缘磨破了她的手腕,渗出的血引来一群细长的水蛭。

子夜时分,铁索轻响,萧景琰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把出鞘的剑。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我能想起荷花池,却想不起为何送你玉佩?”

江流萤隔着栅栏去够他的手:“因为你刻坏了三块玉料才雕成比翼鸟,第四块...”

剧痛突然袭来。萧景琰跪地抽搐,脖颈青筋暴起——是情丝绕在对抗他苏醒的记忆。江流萤咬牙扯开衣领,取出那枚赤红丹药:“吞下去!”

“你可知...这是毒...”

“知道。”她将药丸轻轻含在唇间,随后渡入他的口中,舌尖触碰到他唇上那抹尚未散去的血腥味,心头微颤。“三年前,你为我挡下那一箭;今日,我便还你一条命。”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誓言般烙印在空气中。

远处突然火光冲天。青黛的哨声从通风口传来——玄苦大师调包的漕船被三皇子的人截住了!

影阁首领带着毒烟弹闯入的瞬间,萧景琰的匕首精准刺入她肩胛骨。这把匕首江流萤认得,乌木柄上缠着银丝,是她及笄那年送他的礼物。如今它扎进自己身体时,刀格上镶嵌的翡翠正贴着她皮肤,冰凉如泪。

“哭。”萧景琰命令道。

江流萤应声惨叫,听见他在众人面前冰冷道:“这贱婢骨头挺硬,拖去喂狼。”

她被拖出地牢时,最后看见的是萧景琰拾起炭盆中未燃尽的玉佩碎片,按进了自己掌心。火焰灼烧皮肉的焦糊味里,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茉莉香。

江流萤在囚车颠簸中数着心跳。肩胛处的伤口随着车身晃动不断渗血,将粗麻衣料黏在皮肤上,可奇怪的是痛感竟逐渐麻木——那把匕首上定然淬了药。她暗中活动手腕,发现铁链锁扣看似牢固,实则机关恰巧卡在自己能摸到的位置。

“喂狼?”押送的虬髯守卫啐了一口,“夜枭大人近年越发心软了。”

另一人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这女囚身上带着狄族的...”话音戛然而止。

囚车拐进槐树巷的刹那,江流萤听见三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月光突然被树影割碎,三道银光闪过,车夫和守卫如烂泥般瘫软下去。蒙面人撬开车锁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是萧景琰书房常年熏的香料。

“姑娘莫怕。”对方递来一件带着体温的斗篷,“主子在水月轩等您。”

水月轩的暗道出口竟设在一幅《寒江独钓图》背后。江流萤推开画轴,满室药香扑面而来——紫檀案上摆着捣到一半的田七,青玉碗里浮着几片止血的仙鹤草,连熏炉飘出的烟都是促进伤口愈合的白芨烟。

萧景琰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玄色寝衣被夜风鼓动,露出后腰一道狰狞疤痕。那是三年前漕船爆炸时,他为推开她而被铁片所伤。

“石龙鳞片下的虎符,”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刻着狄文写的'霜降'二字。”

江流萤猛地攥紧衣角。霜降是秋猎最后一日,亦是先帝驾崩之日。

“三哥要重现当年的宫变。”萧景琰转身时,她看见他掌心缠着的纱布还在渗血——那是他故意按进炭盆的玉佩碎片灼伤的,“但你可知...为何我独独忘了送你玉佩那段?”

窗外突然传来夜枭啼叫。萧景琰脸色骤变,一把将她推进密室,情丝绕的毒发作了。

‌夜枭的啼叫声还未散去,萧景琰便一把扣住江流萤的手腕,将她拽进密室。石门轰然关闭的刹那,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没吃解药?”江流萤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心头猛地一颤。

萧景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脖颈至锁骨蔓延着蛛网般的赤红血纹——那是情丝绕毒发的征兆。他呼吸粗重,声音沙哑得可怕:“解药......只有一颗......”

江流萤瞬间明白了。那枚赤红丹药,他根本没吞下去。

“疯子!”她咬牙撕开他的衣襟,掌心贴在他心口,触到一片灼热。情丝绕的毒已侵入心脉,若不及时疏导,轻则武功尽废,重则血脉爆裂而亡。

萧景琰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到底是谁......”

记忆与情毒交织,他眼前浮现无数碎片——荷塘边的少女,血泊中的誓言,还有......某个深夜,他亲手将一枚丹药咽下喉间,从此世间再无“流莹”。

江流萤望进他混乱的眼底,忽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我是你的毒,也是你的药。”

江流萤舌尖顶开他的齿关,将藏在舌下的药丸推入他喉中。那是她方才从自己衣领夹层取出的半颗凝血丹,虽不能彻底解毒,却能暂缓情丝绕的侵蚀。

萧景琰却仿佛被这触碰刺激,反客为主地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带着血腥气,霸道又混乱,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江流萤被他按在密室墙上,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壁,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身躯。

一吻结束,江流萤喘息着推开他,指尖划过他心口的血纹:“躺下。”

萧景琰眼神晦暗,却依言躺倒在密室中央的软垫上。江流萤跨坐于他腰间,十指如蝶,自他心口开始,沿着血纹的脉络缓缓推按。这是玄苦大师亲传的“缠丝手”,以特殊手法疏导逆乱的内息。

她的指尖每到一处,萧景琰便闷哼一声。那触碰如冰似火,让他痛极又爽极。当她的掌心贴到他丹田时,他猛地弓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够了......”

“不够。”江流萤抽回手,当着他的面解开自己的衣带,“情丝绕需以阴气调和,你比我清楚。”

衣衫半褪,她俯身贴上他的胸膛。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贴,一个滚烫如烙铁,一个温凉似软玉。萧景琰的呼吸彻底乱了,血纹从心口蔓延至腰腹,情毒与欲望将他逼至疯狂边缘。

他翻身将她压下,炽热的唇落在她颈侧,啃咬出一串红痕。江流萤仰头承受,指尖却仍精准地按在他后背的穴位上,助他疏导内息。

“莹儿......”他在情潮翻涌中无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随即又被更猛烈的痛楚击中。江流萤心尖一颤,却咬唇不语,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密室内温度攀升,喘息与低吟交织。萧景琰的手掌抚过她每一寸肌肤,像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两人最终像两颗星辰相遇,他们的灵魂在此刻交汇。江流萤疼得指甲陷入他后背,却在他耳边轻笑:“这次......你可别再忘了我......”

情毒随欲望宣泄,萧景琰皮肤上的血纹逐渐淡去。最后的刹那,他恍惚看见记忆深处——三年前的雨夜,他将绝情丹咽下前,曾对谁说过:“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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