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星列车驶入伦敦圣潘克拉斯车站时,窗外正下着冰冷的细雨。法兰西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第一次看到了伦敦——灰暗的天空下,砖红色建筑群若隐若现,与她想象中的"雾都"形象完美吻合。
"欢迎来到英国。"英吉利轻声说,帮她取下行李架上的箱子。自从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后,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克制的平静,但法兰西能从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出他的担忧。
站台上人流匆匆,所有人都裹在深色大衣里,表情严肃。与里昂圣诞日的热闹相比,这里的氛围简直像在参加葬礼。
"车在等我们。"英吉利指向一个举着"温莎"牌子的黑衣司机。
雨中的伦敦在车窗外流动——宏伟的白色政府大楼,巨大的圣诞树,红色电话亭。法兰西本想评论几句,但英吉利的沉默让她咽回了话语。他盯着手机,不断刷新邮件,显然在等待父亲的病情更新。
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富人街区,停在一栋乔治亚风格的联排别墅前。深绿色的大门上挂着冬青花环,看起来温馨得与整个氛围格格不入。
"这是我们在伦敦的房子。"英吉利解释,"医院就在附近,方便..."
他的话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穿着严谨的黑色连衣裙,表情像是刚咬了一口柠檬。
"英吉利少爷。"她的声音像冰水一样冷,"你父亲的情况稳定了,但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要到明天才能探视。"
"谢谢,霍奇斯太太。"英吉利点头,"这是法兰西·杜兰德。她将和我们住一段时间。"
管家锐利的目光扫过法兰西,从她略显凌乱的卷发到沾满雨水的靴子,最后停在她拇指上的温莎家族戒指上,眉毛几乎要飞出发际线。
"我准备了客房。"她最终说,语气暗示这完全不符合规定。
房子内部让法兰西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它豪华(虽然确实豪华),而是因为它看起来更像博物馆而非住宅。古董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祖先肖像,每件摆设都精确地待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仿佛被尺子量过。
"我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医院。"英吉利说,"霍奇斯太太会带你去客房。"
法兰西想抗议——她想陪着英吉利——但管家的眼神让她闭了嘴。她跟着霍奇斯太太上楼,经过一条挂满温莎家族历代成员肖像的走廊。其中一幅特别引人注目——一个严肃的老者,眼神锐利得几乎能从画布里刺出来。
"西奥多·温莎先生。"霍奇斯太太注意到她的目光,"英吉利少爷的曾叔公。外交部副部长,1953年被授予爵位。"
就是那个拆散路易和艾德琳的人。法兰西强忍住一个冷战。
客房宽敞但冰冷,装饰以淡蓝色和金色为主。法兰西刚放下行李,就有女仆敲门送来茶盘——一壶茶,牛奶,糖,和几块饼干。典型的英式待客之道,却莫名让她感到孤独。
她掏出手机给父母发了条消息,然后站在窗前看着伦敦的雨。才离开里昂几小时,却仿佛到了另一个星球。在这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一个闯入温莎家族封闭世界的法国入侵者。
手机突然震动——英吉利的短信:"十分钟后大厅见。"
法兰西迅速换了件干净的衬衫,重新梳了头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取下那枚戒指,最终决定保留它。这是英吉利给她的,她不会因为一个管家的眼神就摘下来。
下楼时,她听到书房里传来激烈的低语。英吉利和一个年长男性的声音交替响起。
"...完全不合适..."
"...我的决定..."
"...你父亲会怎么说..."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法兰西尴尬地站在门外,不确定是否该打断。门突然打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差点撞上她。他穿着考究的三件套西装,银发一丝不苟,表情像是刚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啊。"他看着法兰西,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礼貌,"这位一定是杜兰德小姐。我是詹姆斯·威尔顿,温莎家族的法律顾问。"
法兰西伸出手:"您好。"
威尔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尖,仿佛担心被传染什么:"有趣的...戒指。"他转向英吉利,"理查德醒来前,我们需要谈谈。明天上午十点,办公室。"
英吉利点头,表情难以读懂。威尔顿离开后,法兰西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威尔顿讨厌所有人。"英吉利穿上大衣,"特别是可能影响'家族利益'的人。来吧,出租车在等。"
伦敦皇家医院比法兰西想象的更加庞大和繁忙。重症监护室在五楼,走廊灯光刺眼,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起祖母最后的日子。
理查德·温莎躺在最里面的病房,连接着各种仪器。他看起来比法兰西记忆中更加苍白和衰老,金发失去了光泽,面部线条在昏迷中显得松弛。要不是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他几乎像具尸体。
"爸爸?"英吉利轻声呼唤,但没有任何反应。
一位护士进来检查仪器:"温莎先生的情况稳定,但心脏病发作造成了轻微脑缺氧。医生希望观察24小时再做进一步评估。"
"他醒来过吗?"英吉利问。
"短暂地,但不太清醒。"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他说了些胡话...关于印度和某个叫西奥多的人。"
英吉利和法兰西交换了一个眼神。护士离开后,法兰西轻声问:"你打算告诉他我们发现的事吗?"
"不知道。"英吉利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这可能会让他再次心脏病发作。"
他们静静守候着,只有仪器的滴答声打破沉默。窗外,伦敦的夜幕降临,雨点拍打着玻璃。法兰西的思绪飘回里昂,想象父母现在可能在享用圣诞晚餐剩下的奶酪和葡萄酒,而她却在这里,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医院里,守着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
"印度...文件...不要相信..."
病床上的理查德突然喃喃自语,眼睛仍然闭着。英吉利立刻俯身:"父亲?"
"西奥多叔叔...他撒谎..."理查德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像是在高烧中说胡话,"孟买的信...伪造的..."
法兰西的心跳加速。英吉利紧握父亲的手:"什么信?关于祖父的吗?"
"全部...都是谎言..."理查德的眼皮颤动,但没有睁开,"教会...找修女..."
然后他突然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似乎又陷入了深度昏迷。英吉利按铃叫来护士,但检查后被告知这只是正常的意识波动。
"他提到的修女..."法兰西在走廊里小声说,"会不会和孟买那家教会医院有关?就是路易去世的地方?"
英吉利看起来若有所思:"有可能。但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任何见证人现在都..."
"英吉利·温莎先生?"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他。
两人转身,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的老妇人站在走廊尽头。她穿着简单的灰色外套,白发挽成一个整洁的发髻,面容慈祥但布满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挂着一个老式十字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那种老派天主教修女佩戴的样式。
"我是。"英吉利疑惑地回答。
老妇人走近,她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我是玛德琳修女,来自孟买圣方济各教会。我听说你父亲住院了,特地赶来。"
法兰西和英吉利震惊地对视一眼。这巧合太过离奇。
"您认识我父亲?"英吉利谨慎地问。
"不,孩子。"修女微笑,"我认识你祖父。路易·温莎。1947年,我在孟买的教会医院工作,是他临终前的看护。"
法兰西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英吉利看起来同样震惊:"您...您怎么会知道我父亲在这里住院?"
"上帝的安排。"玛德琳修女神秘地说,"实际上,我每年这个时候都来伦敦,看望老朋友。今天在报纸上看到温莎先生住院的消息,就决定过来。"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旧信封,"我想这个应该交给你。"
英吉利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法兰西凑近看,信封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致我的儿子理查德,若他成年时我已不在人世。"
"这是...我祖父的笔迹。"英吉利的声音嘶哑。
"他在临终前口述了这封信,让我在他去世后寄出。"玛德琳修女的表情变得悲伤,"但我回到法国后,收到了西奥多·温莎的严厉警告,威胁如果我敢寄出这封信或透露任何信息,就会关闭我们在印度的孤儿院。"
"所以您保留了它?"法兰西问。
修女点头:"七十多年。直到上个月,我在法国报纸上看到一篇关于斯特拉斯堡大学英法文化交流项目的报道,里面有你们的照片和名字。"她慈祥地看着法兰西,"当我看到'杜兰德'这个姓氏,还有英吉利佩戴的温莎家族戒指,我知道时候到了。"
法兰西感到一阵眩晕:"您...您认识我的祖母?艾德琳·杜兰德?"
"亲爱的,我就是那个把她介绍给路易·温莎的人。"玛德琳修女微笑,"1945年,我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工作,那时还没发愿成为修女。艾德琳是我的常客,路易也是。他们相爱时,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英吉利手中的信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法兰西扶住墙壁,试图消化这个信息。在遥远的印度,一位修女保存着真相七十年,只为了在今天,在伦敦的一家医院里,将它交到正确的人手中。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详谈。"英吉利最终说,声音紧绷,"您有住处吗?可以来我们家。"
"不必了,孩子。"玛德琳修女轻轻拍他的手,"我已经说了该说的。信里的内容会解答你的问题。现在..."她看了看手表,"我该回修道院了。圣诞快乐。"
不等他们再问什么,老修女已经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得不像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法兰西想追上去,却被英吉利拉住。
"让她走吧。"他轻声说,"我们有这个。"
他举起那封泛黄的信,封口处的蜡印仍然完好无损,上面是温莎家族的徽章。
回到温莎宅邸已是深夜。霍奇斯太太对英吉利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国女人"明显不满,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沉默表达抗议。
英吉利带法兰西去了书房——一个橡木镶板的房间,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书架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他小心地锁上门,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拆信刀。
"一起看?"他问。
法兰西点头,在他身旁坐下。英吉利小心地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纸张已经发脆,墨迹有些晕开,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我亲爱的儿子理查德,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也说明玛德琳修女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方式将它送到你手中。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正躺在孟买的教会医院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首先,请明白我深深地爱着你,尽管我从未有机会见到你。你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们的婚姻虽非出于爱情,但她给了我最大的礼物——你。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你必须知道真相。关于我的死,关于你西奥多爷爷的谎言,关于一个名叫艾德琳·杜兰德的法国女子。
1946年,我在巴黎遇见了艾德琳,并疯狂地爱上了她。我们秘密订婚,计划在次年春天结婚。但我的叔叔西奥多——当时外交部副部长——得知后勃然大怒。他认为一个英国外交官娶法国左翼记者会危及他的政治前途(那时正值冷战初期,恐共情绪高涨)。
他伪造了调令,将我发配到印度,然后告诉艾德琳我抛弃了她。同时,他安排人给艾德琳寄信,谎称我在印度有了新欢。这一切都是为了拆散我们。
我在孟买得知这些谎言后,试图联系艾德琳,但所有信件都被拦截。绝望中,我决定辞职回国,却在此时收到一封伪造的信,声称艾德琳已与他人结婚。
现在我知道这些都是西奥多的阴谋。但当时,在热带的高烧和绝望中,我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选择。
理查德,我的儿子,我写下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恨你的家族,而是为了让你知道真相。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艾德琳,告诉她我从未背叛我们的爱情。如果她有了家庭,请不必打扰她。如果她没有...那么请将我的一部分还给她。
永远爱你的,
路易·温莎
1947年3月14日"
信的最后附着一个小信封,上面写着"致艾德琳"。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火焰的噼啪声。法兰西发现自己的脸颊湿了——她不知何时开始流泪。英吉利盯着信纸,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所以..."法兰西最终打破沉默,"你祖父是自杀的。而这一切都是西奥多策划的。"
英吉利点头,声音嘶哑:"更糟的是,我父亲可能一直知道。或者至少怀疑过。"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继承了西奥多的政治人脉和事业。"英吉利苦笑,"温莎家族的财富和地位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西奥多的政治资本上。质疑西奥多就等于质疑整个家族的基础。"
法兰西想起理查德在病中的呓语:"他说'西奥多叔叔撒谎'...也许他一直知道真相,但选择了沉默。"
"典型的温莎作风。"英吉利讥讽地说,"为了家族利益掩盖一切。"
他小心地折起信纸,放回信封,然后拿起那个给艾德琳的小信封:"这应该属于你的家族。"
法兰西接过信封,感受着它的重量——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情感的重量。七十多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目的地。可惜艾德琳已经不在了。
"明天我要去见威尔顿。"英吉利突然说,"作为理查德的唯一继承人,我需要处理一些家族事务。"
"你需要我陪你去吗?"
英吉利摇头:"董事会那些老狐狸会生吞活剥了你。他们最恨两样东西——外国人和改变。"
"那我正好双重合格。"法兰西试图开玩笑,但英吉利没有笑。
"法兰西..."他犹豫了一下,"如果...如果我必须接手家族企业,意味着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困在伦敦。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法兰西当然明白。斯特拉斯堡的学业,里昂的家庭,法国的生活——一切都将变得遥远。但她只是耸耸肩:"我们可以解决。先专注于你父亲的病情和这封信的启示吧。"
英吉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倾身吻了她。这个吻带着绝望和承诺,仿佛在不确定的未来中抓住唯一确定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英吉利穿上最正式的西装去参加董事会。法兰西帮他调整领带时,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你会表现得很好。"她鼓励道。
"我不担心表现。"英吉利系上袖扣,"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如何反应。西奥多的老朋友们仍然控制着董事会的大部分席位。"
法兰西递给他公文包:"记住,你现在掌握着真相。这比他们所有的权力和关系都有力量。"
英吉利点头,给了她一个仓促的吻,然后离开了。法兰西站在窗前,看着他的黑色轿车消失在伦敦的晨雾中,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莎戒指。
霍奇斯太太敲门进来,表情比昨天更加冷淡:"杜兰德小姐,有您的电话。一位'玛德琳修女'。"
法兰西惊讶地跟着管家下楼,拿起客厅里的古董电话听筒。
"孩子,"玛德琳修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有更多东西要告诉你。关于你祖母和路易的一些...复杂情况。你能来圣玛利修道院吗?"
法兰西的心跳加速:"当然。地址是?"
记下地址后,她犹豫是否该等英吉利回来。但修女听起来很急切,而且法兰西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待在这栋压抑的房子里,面对霍奇斯太太的冷眼。
她留了张字条,然后叫了辆出租车。伦敦在车窗外展开——宏伟、古老、陌生。法兰西想着祖母年轻时是否也走过这些街道,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忐忑和希望。
圣玛利修道院位于伦敦西区,是一栋朴素的砖砌建筑。玛德琳修女在门口等她,领她进入一个阳光充足的小会客室。
"谢谢你来,孩子。"修女倒了两杯茶,"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不方便说。"
法兰西紧张地握住茶杯:"关于我祖母的?"
修女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艾德琳和路易的故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特别是关于..."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法兰西尴尬地道歉,看了一眼屏幕——英吉利。她犹豫是否该接,但修女示意她没关系。
"英吉利?"法兰西接起电话,"董事会结束了?"
电话那头传来英吉利急促的呼吸声:"法兰西...我需要你。现在。威尔顿和董事会...他们知道了我有那封信。情况变得...复杂。"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温莎集团总部。但..."英吉利的声音突然压低,"小心点。有些事情不对劲。西奥多的老朋友们似乎...非常害怕那封信的内容被公开。"
法兰西挂断电话,向玛德琳修女道歉。老修女却只是微笑:"去吧,孩子。他需要你。但记住..."她递给她一个小纸条,"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你准备好听完整的故事时。"
出租车再次穿行在伦敦的街道上,但这次法兰西没有心情欣赏风景。英吉利声音中的不安让她担忧。温莎集团总部位于金融城一栋闪亮的现代大楼里,与她想象中的古老家族企业形象截然不同。
前台接待员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您是...?"
"法兰西·杜兰德。英吉利·温莎在等我。"
"啊。"接待员的表情变得古怪,"32楼。右转尽头会议室。"
电梯上升的过程异常漫长。法兰西走出电梯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快步走去,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
场景让她僵在了门口——长桌旁坐着十几位银发绅士,全都面色阴沉。英吉利站在桌前,脸色苍白但坚定。威尔顿正在对他咆哮:
"...完全不负责任!那封信是伪造的!西奥多爵士是伟大的爱国者!你竟敢用这种诽谤玷污他的名声!"
"我有证据。"英吉利冷静地说,"玛德琳修女的证词,加上外交部档案——"
"什么档案?"一个白发老人拍桌而起,"那些档案七十年前就被销毁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老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变得灰白。
英吉利微笑:"谢谢您,霍华德爵士。这正是我想证明的——如果那些档案无关紧要,为什么要特意销毁它们?"
法兰西轻轻咳嗽一声,所有人转向门口。威尔顿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这是董事会会议!外人不得入内!"
"她不是外人。"英吉利的声音突然变得强硬,"法兰西·杜兰德是艾德琳·杜兰德的孙女。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有权利知道真相。"
会议室的温度似乎骤降十度。几位老绅士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荒谬!"威尔顿厉声道,"英吉利,你父亲还在医院,你就这样背叛家族传统?与这个法国女孩联手对抗自己人?"
"我不是在对抗任何人。"英吉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只是要求真相和公正。为了我祖父,为了艾德琳,也为了我自己。"
法兰西走到英吉利身边,无需言语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董事会成员们面面相觑,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摸到。
最终,最年长的一位绅士——法兰西猜测是董事长——叹了口气:"英吉利,也许我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些历史。但不是现在。等你父亲康复后,我们全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明显是个拖延策略,但英吉利似乎也意识到今天不可能取得更多进展。他简短地点头,然后拉着法兰西离开了会议室。
电梯里,英吉利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肩膀:"上帝,我恨董事会。"
法兰西握住他的手:"你表现得很好。我看到他们害怕了。"
"他们应该害怕。"英吉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因为我不打算像父亲那样保持沉默。我要公开那封信,洗刷祖父的名誉,不管代价是什么。"
法兰西凝视着他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英吉利与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拘谨英国公子已经截然不同。压力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坚定。
"现在去哪?"她问。
英吉利看了看手表:"医院。我想再检查一下父亲的情况...然后告诉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