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皇家医院的走廊比昨天更加安静。圣诞假期接近尾声，大多数非紧急病人都被安排出院回家休养。理查德·温莎的病房外，一位法兰西没见过的医生正在查看病历。
"你们是家属？"医生抬头问道。
"我是他儿子。"英吉利上前一步，"有什么变化吗？"
"实际上，是的。"医生露出微笑，"温莎先生一小时前恢复了意识，认知测试结果良好。他想见你。"
英吉利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谢谢。这位是法兰西·杜兰德，她也..."
"一起进来吧。"医生点头，"但别待太久，他还需要休息。"
理查德的病房窗帘拉开了一半，冬日的阳光斜射进来，给他苍白的脸色增添了一丝生气。他靠坐在升高的病床上，眼睛半闭着，直到听见开门声才完全睁开。
"英吉利。"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然后目光移向法兰西，"还有杜兰德小姐。圣诞快乐，虽然迟了。"
法兰西惊讶于他的礼貌——与上次在斯特拉斯堡见面时判若两人。病痛似乎软化了他的棱角。
"父亲。"英吉利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我们有些重要的事要讨论，但如果您太累..."
"那封信。"理查德直接打断他，"玛德琳修女终于送来了，是不是？"
英吉利和法兰西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理查德苦笑一声："别那么惊讶。我知道那封信存在。西奥多叔叔死前告诉我的。"
"您...知道？"英吉利的声音绷紧了，"知道祖父是怎么死的？知道西奥多伪造了那些信件？"
理查德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全知道。西奥多只承认他拆散了路易和艾德琳，说这是'为了家族利益'。关于路易的死...他坚称是意外。"
"不是意外。"英吉利从公文包中取出路易的信，"祖父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他是自杀的，因为西奥多让他相信艾德琳抛弃了他，同时又让艾德琳相信祖父背叛了她。"
理查德接过信，手微微发抖。他阅读的速度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深呼吸。读完最后一页，他将信纸轻轻放在被子上，转向窗外。
"我一直怀疑...但不敢深究。"他最终说道，声音异常平静，"西奥多叔叔掌控着家族信托基金。我年轻时，如果敢质疑他，就会被切断经济来源。"
法兰西看到英吉利的下巴绷紧了："所以您选择了沉默。"
"我选择了生存。"理查德尖锐地纠正，然后叹了口气，"不，你说得对。我选择了懦弱。就像我选择反对你去斯特拉斯堡，就像我选择对杜兰德小姐无礼...都是因为害怕动摇家族根基。"
病房陷入沉默。法兰西不安地看着这对父子——如此相似，又如此疏远。
"董事会昨天威胁要冻结我的信托基金。"英吉利突然说，"如果我公开那封信的话。"
理查德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老把戏。威尔顿还是霍华德的主意？"
"都有。"
"把信给我。"理查德伸出手，"不是副本，原件。"
英吉利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内袋取出那个泛黄的信封。理查德接过，仔细检查了封印和笔迹，然后点点头："是真的。很好。"他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我需要我的律师。立刻。"
护士很快回应，理查德简短地要求联系詹姆斯·威尔顿。"告诉他，如果一小时内不到，我就另找律师修改遗嘱。"
护士匆忙离开后，理查德示意英吉利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钥匙："打开我书房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一个黑色文件夹，拿来给我。"
英吉利看起来想追问，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法兰西也一起来吗？"
理查德的目光落在法兰西身上，第一次不带评判，只有疲惫的好奇："你戴着他的戒指。"
法兰西下意识地触碰拇指上的温莎家戒指："英吉利给我的。作为...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
"找出真相的承诺。"法兰西直视他的眼睛，"不管它有多难接受。"
理查德微微点头，几乎像是赞许："去吧。带上她。但别让霍奇斯太太看见你们拿什么。"
二十分钟后，英吉利和法兰西站在理查德伦敦宅邸的书房里。与他们在斯特拉斯堡见过的那个办公室相比，这个书房更加私人化，墙上挂着家庭照片和几幅不错的风景画。
英吉利输入密码，保险箱无声滑开。里面除了一些文件和一个珠宝盒外，确实有一个黑色文件夹。英吉利取出它，翻开第一页，眼睛立刻瞪大了。
"这是什么？"法兰西凑近看。
"证据。"英吉利快速翻阅着，"父亲这些年秘密收集的...关于西奥多的所有可疑交易、政治阴谋...天啊，这里甚至有他伪造祖父调令的副本！"
法兰西倒吸一口气："你父亲一直在调查？"
"看起来是这样。"英吉利的表情混合着震惊和某种新的敬意，"他可能公开顺从西奥多，但私下..."
他们带着文件夹匆匆返回医院，正好在门口遇到一脸阴沉的威尔顿。律师看到文件夹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理查德，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他压低声音，"西奥多爵士的名誉—"
"去他妈的名誉。"理查德出人意料地爆粗口，"进来，关上门。所有人。"
等威尔顿不情愿地照做后，理查德直接问道："信托基金条款中，有没有规定公开家族丑闻会自动剥夺继承权？"
威尔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具体到那种程度，但—"
"那就好。"理查德打断他，"因为我要召开记者会，公开路易父亲的信和我收集的所有关于西奥多的证据。"
"你疯了！"威尔顿几乎喊出来，"这会毁了温莎家族的名声！毁了你的社会地位！"
"不。"理查德平静地说，"这会纠正一个持续七十年的错误。至于名声..."他看向英吉利和法兰西，"我想新一代温莎已经准备好建立不同的家族传统了。"
法兰西惊讶地发现理查德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似于希望的光芒。
威尔顿还在抗议，但理查德已经转向英吉利："你怎么想？作为即将接任温莎集团董事长的人。"
英吉利站得笔直："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决定。但..."他犹豫了一下，"您确定吗？这意味着公开承认温莎家族最受尊敬的成员之一是个骗子，甚至间接导致了自己侄子的死亡。"
"我确定。"理查德的声音坚定，"有时候，修复比保护更重要。"他看向法兰西，"杜兰德小姐，你有权代表你的祖母听这些。我代表温莎家族，为西奥多叔叔对你祖母造成的伤害正式道歉。"
法兰西的喉咙突然发紧。她只是点点头，不敢信任自己的声音。
"至于你，威尔顿。"理查德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要么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要么今天就辞职。选择吧。"
威尔顿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低下头："我会安排记者会。但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不会轻易接受的。"
"他们不必接受。"理查德靠回枕头上，突然显得疲惫，"他们只需要退休。英吉利会处理剩下的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