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商银行的霓虹灯招牌在暴雨中闪烁，像一只充血的眼睛。颜晓雪攥着钥匙冲进旋转门，冷气扑面而来，湿透的校服紧贴在身上，每一步都留下水渍脚印。
"保险箱业务请到B1层。"保安狐疑地打量他们。
电梯下降的十几秒里，颜晓雪能感觉到程阳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温热而急促。他的伤口还在渗血，在地毯上留下暗红的斑点。
"钥匙和密码。"柜台后的职员面无表情地说。
保险箱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纸张的气味涌出。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盖着"林月亲启"的红色火漆印。
颜晓雪的手指抚过那个印章——是母亲的私章，花纹中央有个小小的"月"字。
"车上再看。"程阳警惕地环顾四周，"监控。"
他们刚跑出银行，那两辆黑色轿车就呼啸而至。程阳拽着颜晓雪钻进一条窄巷，面包车停在那里，但轮胎已经被扎破。
"分头走！"程阳把档案袋塞进她怀里，"你去咖啡馆找苏姐，我引开他们！"
"不行！"颜晓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巷口响起。三个黑衣人跳下车，为首的举着电击棒："程少爷，董事长请您回家。"
程阳挡在颜晓雪前面，声音出奇地冷静："张叔，跟了我爸二十年，你就甘心当条咬人的狗？"
那人脸色一沉："别逼我们动粗。"
颜晓雪突然注意到右侧墙边堆着的空啤酒瓶。她悄悄后退一步，装作害怕的样子绊了一下，撞倒了那摞瓶子。玻璃碎裂的巨响让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跑！"程阳抓住机会，拉着她冲向巷子另一端。
身后传来怒骂和脚步声。颜晓雪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怀里的档案袋像块烙铁般发烫。他们七拐八绕，最终躲进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
"暂时安全了。"程阳喘着粗气，靠在生锈的货架上。雨水混着血从他额头滑下，在白色校服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颜晓雪颤抖着拆开档案袋。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颜晓雪，女，2003年5月17日生，母亲林月，父亲颜建国"。
"这有什么特别..."她的疑问戛然而止。第二张是另一份出生证明复印件："程阳，男，2002年11月8日生，母亲程澜，父亲程志远"。
第三张纸让两人同时僵住——亲子鉴定报告，日期是2013年7月5日，车祸前一周。
【鉴定结论：支持林月为程阳的生物学母亲。】
颜晓雪的视线模糊了。纸上的专业术语像蚂蚁般爬行："线粒体DNA序列比对...99.99%匹配...同母异父关系..."
"不可能..."程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妈是程澜...她..."
档案袋里还有一封信。颜晓雪机械地展开它，母亲熟悉的字迹像刀一样割进眼睛：
【晓雪：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一直隐瞒真相——程阳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他出生时我才19岁，被程志远强暴后怀孕。程澜学姐救了我，以不孕为由收养了程阳。
这些年我暗中收集程氏集团的犯罪证据，不仅为正义，更为保护你们。程志远发现后一定会不择手段...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和你哥哥都是清白的。我永远爱你们。
妈妈 绝笔】
雨声突然变得很远。颜晓雪感觉自己在水下，所有声音都模糊不清。程阳跪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向生锈的货架，指关节血肉模糊。
"所以这才是真相..."他嘶哑地笑了，"我爸强奸了你妈妈，然后我妈...程澜...她..."
颜晓雪无法呼吸。记忆碎片突然重组——母亲总在特定日子情绪低落；程阳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特别温柔；父亲醉酒时念叨的"程家欠我们的"...
"我们..."她喉咙发紧，"是兄妹..."
程阳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吓人："不！我们什么都不是！"他抓起亲子鉴定就要撕碎。
"住手！"颜晓雪扑上去抢，"这是妈妈用命换来的证据！"
争夺中，档案袋里掉出最后一样东西——一张微型存储卡。两人同时愣住。程阳捡起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潮红得不正常。
"你在发烧。"颜晓雪下意识伸手摸他额头，却在触碰的瞬间触电般缩回。兄妹。这个词像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中间。
程阳苦笑着后退一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爸那么恨你了。你活着的每一秒都在提醒他的罪行。"
仓库外，雷声轰鸣。颜晓雪突然想起什么，翻找档案袋："还有东西...妈妈信里提到的犯罪证据..."
"在存储卡里。"程阳掏出手机插入卡槽，"需要密码。"
文件列表弹出时，两人倒吸一口冷气——数十个标着日期的录音和扫描件，最早可追溯到2005年。程阳点开最近的一个，母亲林月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程氏矿业在云南的非法开采已经造成三次塌方，至少二十名矿工死亡...证据显示程志远亲自下令隐瞒...财务部做假账...】
另一个文件是财务报表扫描件，密密麻麻的数字后跟着天文数字的金额。程阳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些如果曝光，足够我爸判无期..."
"所以他才..."颜晓雪捂住嘴，"妈妈发现了这些，所以..."
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打断了她。仓库大门被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柱扫射进来。
"在那里！"
程阳反应极快，拉起颜晓雪就跑。但高烧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一根电击棒狠狠捅在他背上。程阳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用力将手机塞进颜晓雪手里："跑！密码是...蓝风铃的频率..."
颜晓雪没动。当另一个黑衣人伸手抓她时，她突然想起母亲教过的防身术——右肘猛击喉结，左膝顶向胯下。那人惨叫一声跪倒。
"晓雪！小心后面！"
她转身，看见电击棒朝自己刺来。千钧一发之际，程阳扑过来挡在她前面，电流的"噼啪"声让人牙酸。他抽搐着倒下，却死死抱住那人的腿："走啊！"
颜晓雪转身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雨幕中，她隐约听见程阳最后的喊声："去找苏姐...蓝风铃...440赫兹..."
不知跑了多久，她瘫坐在一个公交站台下，浑身发抖。手机还在，存储卡安全地插在里面。440赫兹...母亲留给她的蓝风铃，在无风时发出的声响正是这个频率。
远处警笛声渐近。颜晓雪咬牙站起来，向星辰咖啡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有个念头支撑着她——程阳还活着，他们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咖啡馆已经打烊，但后门虚掩着。颜晓雪推门进去，蓝风铃在头顶清脆作响。苏姐从里屋冲出来，看到她独自一人时脸色骤变："程阳呢？"
"被抓回去了..."颜晓雪的声音嘶哑，"我们需要密码...440赫兹..."
苏姐的表情变得复杂。她锁好门，从吧台下取出一个老式录音机："不是密码，是频率。你妈妈和程澜最后的发现..."
录音机接上手机后，苏姐调整到440赫兹。存储卡里一个隐藏文件夹自动解锁——是段视频。点开的瞬间，颜晓雪的血液凝固了。
画面中，程澜——程阳的母亲，穿着病号服，面容憔悴但神情坚决：
【月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们猜对了。程志远不仅贪污，还涉嫌谋杀。上周我发现他往赵明轩父亲的账户转账两百万，备注是"矿难封口费"。今天我查到更可怕的...】
视频突然晃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程澜匆忙把摄像机藏到书架后，画面只能拍到办公室一角。门开了，程志远的声音响起：
【澜澜，这么晚还在工作？】
【整理些资料。】程澜的声音异常平静，【志远，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时的约定吗？永远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又犯病了是不是？】程志远的脚步声逼近，【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来，把药吃了...】
【不用了。】程澜的声音突然变冷，【我知道你做了什么。那些矿工...还有你强暴月儿的事...】
一阵可怕的沉默。然后是一声闷响，程澜的身影从画面边缘倒下。程志远的声音轻柔得毛骨悚然：
【睡吧，亲爱的。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抑郁症终于带走了你...】
视频到此结束。颜晓雪和苏姐呆若木鸡。许久，苏姐才颤抖着说："所以程澜不是自杀...她和你妈妈一样..."
"被谋杀了。"颜晓雪机械地接话，突然想起什么，"视频日期是？"
"2013年6月...比车祸早一个月。"
一切突然明朗。母亲发现了程澜被谋杀的真相，收集了证据，然后...
"我们得救程阳。"颜晓雪站起来，前所未有的决心在胸中燃烧，"他父亲是个杀人犯。"
苏姐按住她的手："已经报警了。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我有。"颜晓雪取出蓝风铃，"妈妈信里说，真相就在眼前。风铃响了..."
她轻轻摇晃风铃，特定的频率让铃铛内部一个小机关弹开——微型胶卷掉了出来。
苏姐倒吸一口气："这是...程氏矿业的地下矿井图！标记了所有违法开采点和...埋尸处？"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颜晓雪握紧风铃和胶卷，母亲和程澜的脸在记忆中重叠。她们用生命保护的孩子们，如今将完成这场复仇。
"程阳，"她轻声对着晨曦说，"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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