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像某种生物在缓慢咀嚼玻璃。林若水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些不规则的阴影边缘正在生长出细小的分叉。出院第三天,碳酸锂缓释片造成的麻木感让他的指尖像是隔着一层薄膜触碰世界,连雨滴撞击玻璃的震动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厨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切菜声。母亲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至少两拍,菜刀落在砧板上的间隔里,夹杂着水流冲洗手腕的细微声响。林若水发现最近水费异常的高,但每次他查看水表时,那个玻璃罩下的转盘都静止得像被冰冻住,连最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浴室镜子上的雾气久久不散。他用毛巾擦拭时,手指穿过那些凝结的水珠,竟感到轻微的刺痛——那些水珠维持着特定的排列方式,像是被无形的磁场固定在空中。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一颗水珠时,它突然坠落,在陶瓷洗手池边缘溅开的瞬间,发出的却是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
"记得吃药。"
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银镯子与玻璃杯相碰的轻响。林若水打开门,接过水杯时注意到母亲左手腕上多了一条医用胶布,边缘渗出淡蓝色的痕迹。杯底沉着几粒黑色杂质,在晃动的水中舒展成羽毛根须的形状。他假装吞咽,却将药片藏在了舌下。
深夜的冰箱发出有规律的嗡鸣。当林若水打开门取水时,冷气涌出形成一片白雾。雾气散去后,他看见冷藏室最下层结了一层异常均匀的薄霜,霜花的纹路呈现出完美的放射状,就像——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印记。上层摆放着母亲准备的餐盒,透过塑料盖能看到里面的肉块表面布满细小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床头柜上的情绪记录本被翻到了第七页。前六页原本密密麻麻写满的字迹全都消失了,纸张干净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只有最新一页的右下角有一道轻微的凹痕,在台灯斜照下显露出羽毛轴的轮廓。林若水用指甲沿着凹痕描摹,突然感到左腕一阵刺痛——那个印记正在皮下微微搏动。
窗外,夜鹭的叫声突兀地划破雨幕。借着路灯的光,他看见对面楼顶的水箱上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抬起手臂时,袖口反射出银色的冷光,轮廓像是某种精致的金属饰品。闪电亮起的刹那,人影消失了,只留下水箱表面几道新鲜的划痕,在持续的大雨中渗出淡红色的液体,顺着外墙流淌成奇特的羽状图案。
枕头上散落着几根无法辨识来源的纤维。在台灯下,它们呈现出奇特的半透明质感,既不像动物毛发,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织物。当林若水试图捏起一根时,纤维在他指尖融化了,留下一丝冰凉的触感,像是舔过电池两极后舌尖发麻的感觉。
雨停时已是凌晨三点。窗玻璃上的水痕开始自主移动,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路径。林若水注视着这些水痕,发现它们始终保持着精确的平行,间距完全一致,就像鸟类翅膀上被精心梳理过的飞羽。最诡异的是,当这些水痕最终消失时,玻璃表面留下了永久的细小划痕,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和病历本边缘的水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