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痕

林若水在餐桌上注意到母亲切菜的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从未见过的运动手表，表带扣得很紧，边缘露出一线红肿的皮肤。当他伸手去拿酱油瓶时，母亲突然缩了一下手，刀尖在砧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最近睡眠还好吗？"母亲的声音很轻，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案板上的青菜。

林若水含混地应了一声。碳酸锂造成的口干让他说话变得费力，舌根泛着金属的苦味。他数着母亲手腕上表带的透气孔，发现排列的间距很不规则——左边三个孔挨得很近，右边的间距却逐渐变大，像某种刻意为之的密码。

回到房间，他无意翻开情绪记录本。本该空白的第七页上多了几道压痕，像是有人用钝器在上面写过字又擦掉。对着台灯调整角度，隐约能辨认出"校医室"和"周三"的字样，最后一个词被反复描摹过，看起来像是"左转"。

窗外传来奇怪的动静。对面楼顶的水箱旁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时，袖口反射的月光让林若水想起司马鸩那件总是纤尘不染的风衣。他拉开窗户，夜风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混着铁锈味。

厨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若水赶到时，母亲正蹲在地上收拾打碎的调料瓶，左手腕的表带松开了搭扣。在她匆忙拉下袖口的瞬间，林若水瞥见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凸起，排列得如同——

"别愣着，帮我拿簸箕。"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递工具时，他注意到母亲的手腕内侧贴着医用胶布，边缘渗出一点淡蓝色的痕迹，不像血也不像药水。

凌晨一点十七分，林若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母亲卧室传来规律的"滴答"声，不是钟表，更像是液体落入容器的声响。他光脚走到门前，透过缝隙看到母亲背对门口坐着，手边是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盆里，手臂上扎着一根针管。

书桌上的银色耳钉突然开始发热。这是上周游戏结束后司马鸩塞给他的。现在它正微微震动，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有无形的笔在上面刻字。林若水凑近看时，那些纹路又消失了，只在桌面上留下几道类似指甲抓痕的印记。

小区后门的旧围墙比白天看起来要矮一些。林若水到的时候，司马鸩已经等在那里，风衣领子竖得很高，遮住了半边脸。他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个老式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难以辨认的符号。

怀表的秒针走得不太顺畅，每隔七秒就会轻微颤动一下。林若水正要问什么，突然发现表盘玻璃反射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间陌生的诊室，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准备注射器，针筒里的液体泛着不自然的蓝光。这异常的景象，使他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母亲应该用的NZT-47，神经抑制剂的代号。"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能阻断大脑对异常信号的接收，让人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司马鸩突然抓住林若水的手腕，拇指按在那个羽毛印记上，"你看到的羽毛、听到的怪声，都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些药——"他晃了晃注射器，"是翮用来圈养人类的镇静剂。"

林若水的喉咙发紧："我妈她..."

他想起校医室里那支总是让他昏睡的针剂，想起母亲手腕上越来越多的针孔，想起病历本上密密麻麻的注射记录，最早的那页已经泛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