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小】重逢是强求来的

0.

声音见不到阳光，或许这就是暗恋的意思。

故事的开头永远是那么平淡，但对伽罗和小心来说，却是不平凡的序章。

1.

伽罗是空降到小心班上的。他理综天赋极佳，几乎不必费力就能掌握知识点，这给了他通宵和阿卡斯打游戏的底气，也导致他上课时常常伏案而眠。

小心是他的同桌。班主任贯彻优劣互补的原则，将理综稍弱但文综不错的小心，与伽罗安排在了一起。小心也并非热爱学习之人——事实上，这间教室里真心热爱书本的又能有几人？

他看似专注听课，思绪却早已飘远，连自己也无法厘清脑中纷飞的杂念。只是每当思绪疲惫垂下目光时，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伽罗沉睡的侧颜上。

然而，视线总会在某个瞬间与伽罗悄然睁开的眼睛撞个正着——原来对方早已醒来，也盯着他看了许久……那一刻小心在想，他喜欢他这件事会被看穿吗…

一次英语课上，小心向伽罗解释几个关于“看”的单词。当说到“stare”是个不带情感的词汇，最好加上副词修饰时，伽罗好奇地问：“那‘stare’本身有‘看’的意思吗？”

“有。”小心想了想回答。

伽罗笑了：“盯着一个人看，怎么可能没有感觉？我们来实验一下吧！”那一整节课，伽罗的目光都未曾离开过小心。

这是日久生情吧？小心也无法确切指出自己到底喜欢伽罗什么，但他就是喜欢上了他，所以他每天都感激命运让伽罗成为他的同桌。

如果没有伽罗，小心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或许会永远沉寂在这个年纪里。

从上一个夏天开始，小心便每天在心中默念伽罗的名字。这成了他独有的计时方式。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一年的时光，三百多个日夜，竟能如此执着地思念同一个人。

高考之后，还会相见吗？未来的不可知性像一层朦胧的纱，让小心把伽罗的身影看得愈发遥远，也愈发不敢靠近。

至少，小心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八月的暴雨天。天空阴沉如墨，伽罗忽然起身推开教室的窗，冰冷的雨点瞬间拍打在他身上。

从小心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那一刻，伽罗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微光，小心眼中只剩他一人。

他没敢再去看第二眼，但17岁的他就这么被困在那间空教室。

毕业了，又一个夏天如期而至。

2.

空降后在班级讲台的自我介绍上，伽罗想，那应该是小心第一次见到自己，但却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小心。

伽罗的空降，只为一人——小心。一切的缘起，不过是一个暴雨天。他曾目睹一个全副武装的少年蜷缩在屋檐下，怀中紧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少年浑身湿透，不断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喷嚏，鼻尖和眼角都泛着红，狼狈不堪。然而他怀中的小猫却睡得安稳香甜。

那份脆弱中透出的坚毅，猫与对猫过敏的少年，这让伽罗觉得有趣极了。于是，他设法转来这个班级，成了小心的同桌。

从此，上课时他偷偷观察对方学习的侧影，下课时目光追随着对方休息的姿态，放学后远远目送对方回家的背影，清晨又在教室里静候对方的到来……结果，不知不觉间，把自己陷进去了。

伽罗一直不明白了，明明去坦白的主动权在他手里，但还是要在心里想千次万次“拜托拜托”，请对方给出哪怕是一点点会接受他的可能的信号。

他感觉他们间的红线在越来越淡，那种他们之间的不可预告而落入他和他世界的雪已经融化，心中的天平在倾斜，心也逐渐偏航。

毕业典礼终将落幕。伽罗选择戴上惯常的面具，用拙劣的演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在无声呐喊：“拜托了，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吧！只要你再多问一句，我就全盘托出……”

他能清晰地预感到，一旦毕业了离开这里，他们不再是同桌，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将消失殆尽。

可他们本就不像同路人。

不是伽罗想走，他也不想逃。而是时间到了,伽罗有他的前路要闯，小心也有未知的未来要奔赴。所以不管伽罗未能出口的感情有多么澎湃，多么难以忘怀，他想，上天给他们安排的相遇也就到此为止了。

最终，伽罗也只是遥遥望着小心离去的背影，将那句未能出口的“前程似锦”咽下。

上前诉说？还是算了吧。就当那一刻，他已经告白了吧。

这本就是一场错位的暗恋，像是命运的一场捉弄。它没有甜蜜的结局，没有深情的告白，只是在伽罗唯一的青春岁月里留下了一抹化不开的苦涩和遗憾，成为了记忆中一段模糊又深刻的过往。

暗恋这场漫长的哑剧，他仿佛独自演了好多年。

3.

今年的同学聚会，对伽罗而言本无新奇之处。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今天恰好是他与小心分别的第三年整。

他还是没有忘记小心。

在许多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他不争气地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伽罗想，自己应该会像对待每一个故人一样，随意移开目光。然后再偷偷用余光看，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说实话，伽罗几乎快要忘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具体情形了。可每当想起小心，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双如红宝石般清亮美丽的眼睛，以及那个永远走在他身前、清瘦而挺直的背影。

忘记一个人，最先遗忘的，果然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缺点。

同学聚会上，伽罗难得地出现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今年会来参加这在他看来颇显无聊的聚会——这是他第一次参加。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辩解：“万一呢……”万一小心也来了呢？尽管这概率在他看来渺茫得可怜，毕竟小心可是当年出了名的冰山男神。

但他的消息来源一向可靠……算了，就赌一把看看吧。

聚会上，众人的焦点几乎都集中在伽罗身上——这位首次露面的“稀客”。往年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脱。

同学们的热情快要把他淹没，就在伽罗快要招架不住那些热情和好奇的询问时，门口的动静适时地解救了他。

聚会已开始许久，竟然还有人姗姗来迟。

直到现在——小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伽罗的视线里。伽罗才惊觉，在重逢的第一分钟里，他那素来以精明冷静著称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无法处理任何信息。

他就那样呆立在原地，直到同行的朋友轻轻碰了碰他，才在第一分零一秒勉强从怔愣的泥沼中抽离一丝神智。

而当小心真正迈步走进包厢的那一刻，伽罗迎来了今天的第二度失神——第一分零二秒。他看见小心似乎掉了什么东西。

“小心，你的东西掉了。”伽罗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拾起，伸手递过去。那只伸出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赫然还戴着三年前那个被人偷偷塞进他柜子里的篮球护腕。

时间仿佛凝滞：一分零三秒……一分零四秒……

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透过包厢的玻璃隔断，玻璃走廊那边好像还有着那次运动会，但这边只有他们，那边是两个班的师生，这边有的只是他们。

他们想，他们不要在这里，他们要回到十七岁，要躲到新高校园西侧的文兴亭里，要不被命运找到。

“原来你们认识啊？”前来查看情况的聚会组织者打破了沉寂，语气带着些许惊讶。

是啊，原来他们就认识啊。

生锈的感情又逢落雨天，思想在烟圈里捉迷藏，连带着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4.

聚会散场，小心和伽罗默契地走上了那条熟悉的路——那条高中时代他们总是一前一后、沉默走过的归途。

两人并肩而行，却一时相顾无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又一次离别近在眼前，小心一直紧闭的唇终于轻轻开启。

“所以，”小心微微侧头，唇角带着一丝感叹命运奇妙的笑意，目光却并未完全看向伽罗，“我们的重逢，是命中注定吗？”他像高中时那样，习惯性地走在伽罗前面半步。

伽罗沉默地跟在后面，望着那依旧清瘦的背影，脚步停顿了片刻。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走几步追上小心，伸出手，轻轻却坚定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臂。

小心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不是。”伽罗定定地看着小心的眼睛，那双他魂牵梦萦的红宝石般的眼眸。

他站在小心面前，深吸一口气，将那句在心底反复锤炼、迟到了的告白，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了出来：

“是我机关算尽一手策划绞尽脑汁强求来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