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重齐大学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徐望舒抱着书本匆匆穿过校园，远远看见数学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立刻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这是辅导员谈话后的第七天，也是她第七次刻意避开张真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看，是张真源发来的短信：今天的辅导还来吗？屏幕上的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上周三的辅导结束后，她给张真源发了条消息，借口期中考试复习取消了后面的预约。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简短的抱歉，最近很忙。
何钧玲从后面追上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手机屏幕，叹了口气：“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我没有躲。”徐望舒把手机塞回口袋，声音却低了下去，“只是觉得辅导员说得对，应该保持距离。”
“但你明明——”
“别说。”徐望舒打断她，加快了脚步。
下午的线性代数课上，教授提到了一个拓展知识点，建议有兴趣的同学参考张真源副教授的一篇论文。徐望舒记笔记的手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下课后，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图书馆，在期刊区找到了那本专业杂志。
张真源的论文比她想象中好懂，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将复杂问题简化的天赋。她正沉浸在推导过程中，窗外突然响起雷声，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糟糕。”她看了看表，已经过了闭馆时间。雨势越来越大，她没有带伞。
图书馆门口挤满了等雨停的学生。徐望舒站在屋檐下，冷风夹着雨丝灌进衣领。她缩了缩脖子，考虑要不要冒雨跑回宿舍。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徐望舒浑身一僵。张真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手里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干净。
“张老师...”她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送你回去吧。”他撑开伞，示意她靠近。
雨幕中，那把伞并不算大。徐望舒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却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论文看得懂吗？”他突然问道。
徐望舒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你手上还有期刊架的编号标签。”他嘴角微扬，“而且，那篇论文就在我推荐给你的参考书后面。”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小标签，耳根顿时烧了起来。一滴雨水从伞骨滑落，正好掉在她鼻尖上。
“小心。”张真源的手抬到半空，似乎想帮她擦掉，却又收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谢谢。”徐望舒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雨声填补着空白。走到宿舍楼下时，徐望舒刚要道别，张真圆却先开口了。
“明天下午我在办公室。”他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如果你对那篇论文有什么问题的话。”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走入雨中，黑色伞面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徐望舒站在宿舍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包纸巾，上面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第二天，徐望舒在宿舍里来回踱步。何钧玲看不下去了：“你要么去，要么不去，别在这转圈了行吗？”
“辅导员说...”
“辅导员还说不让熬夜呢，你上周赶作业不还是通宵了？”何钧玲翻了个白眼，“承认吧，你想去。”
徐望舒咬了咬下唇，最终拿起笔记本出了门。
数学楼302室的门依然半掩着，仿佛随时欢迎她的到来。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请进。”
张真源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两杯茶和一碟曲奇饼干。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静物画。
“我猜你会来。”他示意她坐下，“尝尝看，茉莉花茶，应该合你口味。”
徐望舒惊讶地看着茶杯：“您怎么知道我喜欢...”
“上次你包里掉出来的茶包是这个牌子。”
茶香在空气中氤氲，温暖的气息让徐望舒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对那篇论文的疑问。张真圆耐心地一一解答，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大提琴的弦音。
讨论接近尾声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崔雪珠抱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张老师，这是下个月研讨会的材料。”她的语气公事公办，眼睛却盯着茶几上的两杯茶，“徐望舒，能借一步说话吗？”
徐望舒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张真源却先站了起来：“崔老师，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徐同学正在接受我的学术指导，这是正常教学活动。”
崔雪珠的表情僵了一瞬：“我只是想提醒她下周一的心理测评。”
“我会转告她。”张真源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崔雪珠离开后，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徐望舒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茉莉花瓣，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在意。”张真源重新坐下，“你没有任何错。”
“但辅导员说...”
“徐望舒。”他罕见地打断她，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着她，“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决定和谁交往、向谁请教。只要我们的关系保持在合理范围内，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徐望舒抬起头，第一次发现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浅的琥珀色，像秋日里最温暖的那抹阳光。
“我明白了。”她小声说，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离开办公室时，张真源递给她一本装帧精美的笔记本：“送你的。以后有问题可以写在上面，我会批注。”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求知是最高贵的冲动。——致我最认真的学生
徐望舒抱着笔记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真源发来的消息：
呼安今天打翻了墨水，我的教案遭了殃。它现在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仿佛受害者是它。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一只柴犬缩在床底，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徐望舒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打：建议用冻干外交政策
发完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轻易掉进了他设下的温柔陷阱，但这一次，她不再急着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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