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舒推开家门时，一阵笑声从客厅传来。她弯腰换鞋，听见母亲用罕见的欢快语气说：“真是想不到，都这么多年了！”
“妈，我回来了。”她拎着背包走进客厅，话刚出口就僵在了原地。
沙发上，张真源正端着一杯茶，看到她时眼睛微微睁大，茶水在杯中晃出一圈涟漪。他今天没戴眼镜，穿着浅灰色毛衣，看起来比在学校时更居家随意。
“望舒回来啦！”母亲兴冲冲地站起来，“快来看看谁来了！”
徐望舒的脚像生了根，目光与张真源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一丝讶异。
“这是你张叔叔、林阿姨，还有他们的儿子真源。”母亲热情地介绍，“我们高中同学，后来他们搬去北京，有十几年没见了。”
张真源的父母和善地笑着。徐望舒机械地点头问好，大脑一片空白。张真源放下茶杯，站起身：“徐望舒同学，你好。”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仿佛他们真是初次见面。徐望舒立刻会意，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好。”
“什么同学不同学的！”徐望舒的父亲拍拍张真源的肩，“真源现在可是重齐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你的老师，望舒你得多向人家学习。”
“重齐大学？”林阿姨惊喜地看着徐望舒，“那你们是...”
“我们是校友。”张真源迅速接话，镜片后的眼睛朝徐望舒轻轻眨了眨。
“岂止是校友！”母亲拉着徐望舒坐下，正好把她安排在张真源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望舒也是数学系的，真巧是不是？”
张真源的父亲一拍大腿：“缘分啊！上次见面望舒才这么高——”他比划着一个矮矮的高度，“抱着个兔子玩死活不肯撒手，真源还把自己的玩具汽车让给她玩呢。”
徐望舒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完全不记得这段往事，更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教授小时候会和自己一起玩玩具。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她小声说，不敢看张真源的表情。
“我记得。”张真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当时哭得可凶了，因为兔子耳朵掉了一只。”
全家人都笑起来，徐望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真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享受她的窘迫。
“真源从小就稳重，像个大人似的。”徐母感慨道，“望舒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妈！”徐望舒抗议道，却听见张真源轻声说：“她现在很优秀。”
这句话说得太轻，只有她能听见。
午饭时，两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徐望舒被迫坐在张真源旁边，每一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都像被静电击中一样迅速缩回。
“真源有女朋友了吗？”徐母突然问道。
徐望舒的筷子停在半空。张真源从容不迫地夹了一块鱼肉：“工作忙，还没考虑。”
“望舒也是，整天就知道学习。”徐母叹气，“你们年轻人啊...”
“他们这不是认识了吗？”林阿姨意有所指地笑道，“都在一个学校，多方便。”
徐望舒的耳朵红得发烫，低头扒饭不敢抬头。桌布下，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又迅速离开。那触感像羽毛一样轻，却让她心跳如鼓。
“我去端汤。”她猛地站起来，逃也似地钻进厨房。
不锈钢汤勺在锅中搅动，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张真源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几个空碗。
“我来帮忙。”他说着走进来，把碗放在料理台上。厨房空间狭小，他一靠近，徐望舒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比在学校时更温暖居家。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小声问，眼睛盯着汤锅。
“我也不知道。”张真源的声音很近，“父母只说今天见老同学。”
“那个...相亲的事...”
“拒绝了？”他打断她，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徐望舒点点头，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张真源的眼里有光在流动，像是阳光下的溪水。
“很好。”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让徐望舒的心像被轻轻捏了一下。
“望舒！汤要煮干了！”母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徐望舒慌忙关火，张真源已经端着空碗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饭后，母亲翻出了老相册。徐望舒看到一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的自己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怀里抱着缺耳朵的兔子玩偶，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男孩，一脸严肃地扶着她的肩膀。
“看，你们小时候多要好！”母亲笑着说，“真源那时候就像个小大人，特别照顾望舒。”
张真源接过照片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她现在不需要人照顾了。”
徐望舒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下午，两家人决定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秋日的阳光透过银杏叶，洒下金色的光斑。徐望舒故意落在后面，张真源也放慢脚步，两人与前面的父母拉开了一段距离。
“所以，”张真源轻声说，“我们现在是世交？”
“好像是。”徐望舒踢开一片落叶，“好奇怪。”
“奇怪什么？”
“你突然从张老师变成了...父母朋友的儿子。”
张真源轻笑一声：“我依然是你的老师。”他顿了顿，“只是现在多了一个身份。”
他们在湖边停下。远处，父母们正热络地聊着天，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徐望舒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脸又红了起来。
“下周一还来办公室吗？”张真源突然问。
“来。”
“好。”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湖面上，“我会准备你喜欢的茉莉花茶。”
回程时，张真源主动提出送徐望舒回学校。父母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欣然同意。
车内空间密闭，茉莉香氛的味道淡淡地萦绕着。徐望舒系好安全带，手指微微发抖。
“紧张？”张真源启动车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有点。”她老实承认，“今天太突然了。”
张真源打了转向灯，车子平稳地驶入主路：“我倒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联系。”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虽然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徐望舒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跳快得不像话：“复杂在哪里？”
“你知道的。”张真源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师生，世交，还有...”
还有什么？他没有说完，但徐望舒感觉那个未出口的词悬在空气中，像一片即将落下的雪花。
“我父母好像很喜欢你。”她转移话题。
“我父母也是。”张真源轻笑，“我妈刚才偷偷问我，觉得望舒怎么样。”
徐望舒猛地转头看他：“你怎么说？”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张真源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我说，她很特别。”
“特别在哪里？”她小声问。
绿灯亮起，张真源重新启动车子，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这是个很长的答案，需要很长时间来解释。”
“我有时间。”她不假思索地说。
张真源看了她一眼：“那么，从下周一办公室开始？”
徐望舒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的期待。窗外的秋色似乎更加明艳了，每一片飘落的叶子都像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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