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悄无声息。徐望舒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指尖贴着冰凉的玻璃，追寻一片缓缓坠落的雪花。暖气在窗上呵出一小片朦胧的雾，她无意识地在上面画了条曲线，又迅速抹去。
咖啡已经凉了，杯沿沾着半圈淡淡的口红印。
风铃轻响，一阵冷风卷入又迅速被门隔断。徐望舒没有回头
脚步声停在身后，带着室外的寒意。温热的呼吸突然贴近她右耳，香水味混着冷空气的味道笼罩下来。
“在想什么？”
张真源的声音压得很低，气流拂过她耳廓细小的绒毛。徐望舒的指尖在杯柄上滑了一下，咖啡微微晃动，映出他俯身时垂落的额发。
“数雪花。”她没转身，怕他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第四百十六片。”
玻璃上多出一个修长的倒影。张真源今天没穿惯常的衬衫，高领毛衣裹着脖颈，喉结处沾着一点未化的雪粒。他取下眼镜擦拭，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介意我坐这里吗？”他指着她对面的位置，镜片上还残留着室外的雾气。
徐望舒耸耸肩，却在他拉开椅子时悄悄把包从空座上挪开。张真源嘴角动了动，像是看穿她故作随意的把戏。
“呼安最近总趴在窗边看雪。”他摘下羊皮手套，手指关节冻得微微发红，“我猜它想见你。”
“狗会想念人吗？”
“这一只会。”他伸手取走她的咖啡杯，指尖擦过她手背，一触即离，“凉了，换一杯？”
徐望舒收回手，她看着张真源走向柜台，肩头还落着未拂净的雪。他的背影在毛衣下显得比平时随意，却依然挺拔如松。
新送来的咖啡冒着热气，杯底压着一张便签：风铃花不适合你，雪花更衬。字迹被水汽晕开边缘，像正在融化的雪。
张真源从公文包取出笔记本，书页间夹着她上次留下的折角，“你的文章我看了，论证很漂亮，除了第七页的引理。”
徐望舒接过本子，发现折痕处多了条铅笔批注：如雪纯净，似星璀璨。“下雪天还工作？”她故意翻到下一页，避开那段批注。
“来找你算工作吗？”张真源反问，镜片后的眼睛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颜色变深。他搅动咖啡的小银勺碰在杯壁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雪下得更密了，行人匆匆走过，像被雪模糊了的铅笔画。徐望舒托着腮看外面，余光却描摹着张真源映在玻璃上的轮廓
“你头发上...”他突然倾身过来，手指轻轻掠过她鬓角，“沾了纸屑。”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爱。徐望舒转头时，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睫毛。张真源的瞳孔在近距离下显出琥珀色的纹路，像冻住的蜜糖。
“骗人。”她小声说，却没躲开。
“嗯。”他坦然承认，呼吸里有咖啡的苦香，“只是想碰碰你。”
雪落在窗沿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徐望舒低头喝咖啡，发现杯底便签的墨水完全晕开了，变成一片蓝色的海，而她在里面溺水。
“下周三...”张真源突然说。
“嗯？”
“我朋友生日。”他推了推眼镜，镜链轻轻晃动
徐望舒眨眨眼：“要我送礼物吗？”
“要你来。”他纠正道，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无声的节奏，“办公室，下午三点。呼安也会在。”
“狗也算宾客？”
“主宾。”张真源微笑，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它坚持要奶油蛋糕。”
徐望舒用勺子戳着杯中的奶泡，看着它们破碎又重组：“我会带礼物。”
“不必。”
“可能会是...”她拖长音调，“一个问题的答案。”
张真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窗外有雪团从树枝上坠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关于什么的？”
“关于...”徐望舒伸手拂去他肩头最后一片雪花，指尖在毛衣纹理上停留半秒，“为什么第四百十六片雪花特别好看。”
玻璃窗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雪无声地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脚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