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一道紫电劈开云深不知处的夜空。雷声滚过琉璃瓦,震得案头青瓷笔洗里的水微微颤动。魏无羡在榻上翻了个身,陈情从松开的手指间滚落,被守夜的蓝忘机轻轻接住。
第二道雷落下时,魏无羡的睫毛开始不安地颤动。他梦见自己站在不夜天城的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江厌离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在虚空中凝成猩红的珍珠。
"阿羡..."师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
他想大喊不是这样的,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画面突然切换到乱葬岗,千万怨灵撕扯着他的魂魄。温宁跪在血泊里,空洞的眼睛望着他:"公子,跑......"
"魏婴。"
现实中的声音破开梦魇,魏无羡猛地睁眼,正对上蓝忘机映着烛光的浅色眼眸。冷汗浸透的中衣黏在后背,他急促的呼吸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
"打雷了?"魏无羡试图用玩笑掩饰颤抖,尾音却卡在喉咙里。窗外又是一道闪电,照亮蓝忘机蹙起的眉心。
蓝忘机的手掌贴上他汗湿的额头,冷檀香混着体温笼罩下来:"噩梦。"
不是疑问句。魏无羡扯了扯嘴角,忽然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蓝忘机的心跳透过两层衣料传来,沉稳得让人眼眶发酸。
"我梦见...不夜天那次。"魏无羡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师姐死前,我……"
蓝忘机的呼吸滞了一瞬。当年不夜天城的惨剧,他只记得魏无羡被血染红的脸颊。此后十三年,这个画面成为他所有梦魇的终点。
"嗤啦——"布料撕裂的幻听在耳畔炸响。魏无羡浑身一抖,被蓝忘机更用力地按在胸前。素白的中衣领口被他攥出褶皱,像极了梦中那片从他指间滑落的衣袖。
"我在。"蓝忘机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比避尘的剑锋更斩钉截铁。
雨势渐猛,瓦当上的水流织成水晶帘。魏无羡在规律的雨声中数蓝忘机的心跳,突然说:"你记得乱葬岗那个暴雨天吗?我被反噬得最厉害那次。"
蓝忘机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当然记得。彼时他冒雨寻上山,看见魏无羡蜷伏在伏魔洞的角落里呕血,阴虎符的碎纹爬满手臂。
"当时我在想,"魏无羡的指尖描摹着蓝忘机衣襟上的卷云纹,"要是就这样烂在泥里,倒也干净。"
话音未落,他的下巴被猛地抬起。蓝忘机的吻落得又急又重,像是要借此堵住那些自厌的话语。魏无羡尝到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舌尖。
"蓝湛..."喘息间他笑着去推对方肩膀,"你们家禁...嗯..."
未尽的话语被碾碎在交缠的呼吸里。蓝忘机的手探入他散开的中衣,掌心贴着心口那道陈年伤疤——前世被万鬼反噬留下的印记。魏无羡忽然颤抖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
雨声渐密,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魏无羡在黑暗中被翻过来,后背贴上微凉的锦被。蓝忘机的长发垂落在他颈侧,像一匹流淌的墨绸。当修长的手指沿着脊椎下滑时,他听见对方在耳边念《清心诀》的调子,忍不住笑出声。
"含光君,"他曲起膝盖蹭过蓝忘机的腰侧,"这种时候背家规?"
回应他的是腰间骤然收紧的力道。蓝忘机咬着他耳垂低声道:"专心。"
雷声远去后的静室里,只剩下交织的呼吸与衣料摩挲的轻响。魏无羡在浪潮般的快感中仰起头,看见窗外晃动的竹影投在蓝忘机赤裸的肩背上,如水墨游龙。他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在冷泉初见时,那个雪色背影上也有这样的光影。
"蓝湛..."极致时刻他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我...抓住了..."
蓝忘机吻去他眼角的湿意,将颤抖的身躯完全裹入怀中。
卯时初刻,雨停了。魏无羡披着蓝忘机的外袍靠在廊柱上,看庭院里的莲花在晨光中舒展花瓣。蓝忘机端着药碗走来时,他正把玩着一片沾露的荷叶。
"喝完带你去冷泉。"蓝忘机拂去他发间的水汽,"新引了活水。"
魏无羡就着他的手喝尽汤药,忽然说:"昨晚我最后梦见你了。"
蓝忘机指尖一顿。
"在乱葬岗的雨里,"魏无羡把脸埋进对方带着药香的袖中,"你撑着伞走来,对我说'魏婴,回家了'。"
晨风拂过莲塘,吹散最后一丝夜雨的阴霾。蓝忘机低头吻他发顶,声音轻得像落在荷叶上的露珠: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