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

确认了沟通对象是个哑巴后，李云韶足足在床上挺尸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从“老天鹅啊”的哀嚎中缓过劲儿来。

“行吧，”他任命似的叹口气，对着坐在床边矮凳上，担忧地看着他的哑奴小姐姐摆了摆手，“语言不通就不通吧，手势比划比划总行。”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壳——哦不，现在是这个陌生身体的脑袋了——思绪飘回了现代，“啧，也不知道耗子他们发现我原地消失，会不会以为我是被篮球砸穿越了，靠，这太扯了，说出去谁信啊！我新买的限量版AJ还没穿热乎呢……”他砸吧砸吧嘴，仿佛还能回味出校门口老王烧烤的烟火气和冰啤酒的清爽，“还有法学院的那个系花，上周刚要到微信，还没来得及约出来呢……我的峡谷，我的Steam账号啊！全完了！”

一股浓烈的“意难平”弥漫在李云韶心头，伴随着对未知时代的茫然。但体育生嘛，主打一个“既来之则安之”，适应力超强。他看了看四周低调奢华的帐幔和明显价值不菲的家具（虽然风格老气横秋），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滑溜溜的丝绸寝衣，结合对方是个“奴”，还住在这么讲究的地方……

“小姐姐，你们这，”他用手指在空中夸张地画了个大圈，“这么大排场，原主……呃，就是我占的这位，”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份肯定不一般吧？王爷？再不济也是个侯爷？”李云韶两眼放光，开始代入起穿越小说主角的标配剧情，“再不济也得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啥的？”他自问自答地点点头，“嗯，九成九是了！皇宫禁地，身边就一个哑巴侍奉，这标配，妥妥的天潢贵胄啊！虽然是开局躺板板的状态……但剧本我熟！”

一想到可能是个皇亲国戚，李云韶精神头就上来了几分，对未来优渥生活的幻想冲淡了些许乡愁。至于屁股后面那个隐秘的伤口？他在前两天换药时自己摸到过位置，当时还嘀嘀咕咕：“好家伙，这捅得真刁钻，伤在这种地方？难道是被啥宫廷暗器给阴了？或者骑马摔的？嘶——感觉比刀伤还邪门……”他甩甩头，把这奇怪的感觉丢开，专心养伤。

接下来的几天，就在李云韶这位“新晋贵胄”躺床上养屁股（他自认为）的日子中度过。与哑奴的“沟通”模式基本定型：李云韶单方面输出+胡乱比划，哑奴小姐姐负责紧张兮兮地点头、摇头、递水、递吃的，外加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传递复杂难懂的情绪。她沉默、勤快，且非常谨慎，每次李云韶想尝试下床，她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扑过来，拼命摇头，眼神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恐惧让李云韶很纳闷：“哎，小姐姐别怕，我就是躺腻歪了，我这伤好多了，真的！”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躺回去了。一是因为初来乍到，搞不清状况；二嘛……这所谓的“伤药”和“汤药”，味道实在是难以描述！

对，就是哑奴每天按时端来的粥。那粥盛在精致的瓷碗里，卖相乍看还行，可李云韶第一口下去差点直接呕出来。一股淡淡的、极其顽固的馊味和涩味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味蕾。

“卧槽！”他差点把碗扔了，“这……这就是古代的药膳？跟刷锅水似的？不对，刷锅水都比这强点吧？”为了不打击哑奴的积极性（人家忙前忙后的），李云韶强忍着恶心，每次都用壮士断腕般的勇气把一小碗“药”喝下去，然后疯狂灌水，还要对着哑奴挤出“还行还行”的惨淡笑容。他心中哀叹：“古人的汤药也太难喝了！为了活命，忍了！就当是啃土好了。也不知道哪位大仙开的方子，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他一直坚定地认为那是某种黑乎乎的、味道难以言喻的古代伤药或补药，并以此自我安慰。也从没见过送“药”的人，哑奴总是在合适的时间默默端来。

几天“猪食”（李云韶私下认定）灌下来，外加躺尸，他都觉得自己骨头快软了。终于，在某个风和日丽（只是他认为）的午后，李云韶确定那隐秘伤口确实好了很多，活动基本无碍了。哑奴刚好被他支出去拿什么东西了。

“就是现在！自由！”他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差点闪着腰）坐起来，呲牙咧嘴地穿上床边备好的一件简单外袍，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殿门。

推开沉重殿门的一瞬间，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深吸一口气——嗯？空气里没有汽车尾气，但也没想象中的鸟语花香，反而有种陈年的尘埃和草木无人打理的荒疏味道。他抬眼望去，宫殿的确是高大气派，雕梁画栋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但廊柱的朱漆斑驳脱落，庭中杂草蔓生，几簇野花在墙角瑟瑟发抖，石阶缝隙里长着青苔，一片萧条寂静，鸟都少见。整个院子空旷得不像是在皇宫中心，更像是在冷宫或者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嚯……这豪宅……看着像年久失修的样子啊？”李云韶挠挠头，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受宠的程度，是不是有点超标了？”他环顾四周，偌大的庭院里只有风声，别说巡逻的侍卫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么多天就一个哑巴小姐姐忙里忙外……其他人呢？剧本说好的被遗忘的皇子总得有几个杂役吧？”

他正琢磨着这反差巨大的生存环境，想着是不是该去“探查”一下周围，突然，连接着前院回廊的月亮门处，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和一个不耐烦的、拖腔拖调的嗓音：

“喂——！里面喘气儿的没死绝吧？饭搁这儿了啊！”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内监服饰、身材略显肥壮的中年宫人，歪戴着帽子，拎着一个油乎乎的普通食盒，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他看也不看站在廊下的李云韶，或者根本不屑于看，径自走到离殿门几步远的一个石墩旁，像扔垃圾一样，“哐当”一声把食盒放在地上，尘土都扬起来几分。

“赶紧吃！”那宫人撇着嘴，语气轻蔑又鄙夷，“烂泥里刨食儿的东西，活着都是恩典了，还指望顿顿御膳房呢？”

李云韶被他那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关键词：饭？食盒？不是汤药？

他不解地看了看地上的食盒，又看了看那宫人的脸，试探着走近几步：“喂，大叔，你……你刚说这是……饭？”

宫人这才正眼瞥了他一下，眼神里满是赤裸裸的厌恶和偏见，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哟？七皇子殿下，今儿个能下地了？看来是“龙精”虎壮了啊？”那声“七皇子”叫得极其敷衍，满是揶揄。

七皇子？果然！李云韶心里的小鼓点敲了一下，还真蒙对了点门道！但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等等，你说饭？”李云韶指着食盒，又指了指自己待了这么多天的寝殿，声音陡然拔高，“这几天我喝的那些像刷锅水一样的‘药’……难道……难道就是这个食盒里的东西？”

“药？”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还当自己是什么娇贵身子骨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不过是被圣上……”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极其猥琐下流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却更显恶毒，“被圣上那样……宠幸过的玩意儿，抹布都不如！能给口馊饭活命，都是主子开恩！还痴心妄想什么山珍海味？呸！吃你的猪食吧！”

“宠幸？猪食？”李云韶再神经大条，也听出这不是好话，而且结合这些天吃到的“药”，他瞬间想通了！根本不是什么难喝的古代伤药！那就是给原主吃的“猪食”一样的饭！是这群看人下菜碟的狗奴才故意作践人！

这几天强行灌下去的、那股萦绕不散的馊味仿佛此刻加倍地冲上喉咙，恶心感和憋屈感轰然爆发！再看到眼前这宫人那副小人得志、鼻孔朝天的嘴脸，李云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脑门！

“我c你大爷的！！”

什么皇子风度，什么隐忍！李云韶骨子里那个篮球场上热血上头会跟人干架、看不惯恃强凌弱的李云韶彻底爆发了！他双眼通红，环顾四周，正看到墙角倚着一把破扫帚，二话不说，抄起来就朝那宫人抡了过去！那扫帚杆又长又硬，带着李云韶体育生的爆发力，破风之声都带着狠劲！

“让你喂猪食！让你给老子吃馊饭！”

“砰！”

第一下就结结实实抽在宫人敦厚的背上。

“哎哟——！”宫人万万没想到这向来怯懦、任人欺凌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七皇子，竟然敢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一个趔趄，又惊又痛地惨叫起来。

“嗷！反了反了！！”

“让你狗眼看人低！让你嘴臭！”李云韶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扫帚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去，抽得那宫人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救命啊！打人啦！杀人啦！”

“七皇子！你、你疯了！！！”

宫人被打得屁滚尿流，帽子也飞了，衣服也被抽破了，像头受惊的肥猪，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月亮门方向狼狈逃窜。逃跑途中还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尖叫着狂奔：

“来人啊！快来人啊！七皇子被鬼上身发疯了——！！”

声音尖锐刺耳，撕破了这方庭院死水般的沉寂，远远地传了出去。

李云韶拄着扫帚，喘着粗气，看着宫人连滚带爬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怒火还没完全平息，只觉得一阵痛快。他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他完全没注意到，那宫人话语中“被圣上那样宠幸过”和“抹布都不如”背后的深意。他只是解气于教训了克扣他伙食、态度恶劣的恶奴。至于那句“七皇子疯了”的尖叫？疯就疯呗！总比当个受气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