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海浪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菌实验室单调的仪器滴答声。沈昭站在基因测序仪前，屏幕荧光映着她三天未合眼的憔悴面容。阿鬼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已经凉透的咖啡。
"夫人，您必须休息了。"阿鬼将咖啡放在操作台上，液体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凛总的体征稳定下来了，但纳米机器人的扩散速度..."
沈昭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些闪烁的红点，它们正在陆凛的血管网络中缓慢蔓延。每过一小时，感染区域就扩大0.3%。
"找到阻断方法了吗？"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阿鬼沉默地调出另一组数据："纳米机器人识别的是特定基因标记，它们把凛总当成了..."她顿了顿，"当成了您。"
沈昭猛地抬头。全息投影展开，显示出陆凛的基因图谱——在端粒酶区域，赫然嵌入了与她完全相同的序列标记。
"什么时候的事？"沈昭的手指掐进了掌心。
"根据端粒磨损程度推算..."阿鬼轻声道，"至少十五年前。"
实验室的白炽灯突然变得刺眼。沈昭想起陆凛后颈那个蔷薇纹身——她十八岁亲手纹的，恰好覆盖了一个微型芯片植入疤痕。
"那个王八蛋。"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早就把自己改造成了我的活体疫苗。"
重症监护室里，陆凛的睫毛在昏迷中微微颤动。梦境像老电影般闪回：十五岁的他潜入徐黯的初代实验室，看着培养舱里那个八岁女孩的克隆体；二十岁的他故意在巷战里受伤，只为让路过的沈昭救他；二十五岁的他偷偷修改基因药剂配方，把靶向纳米机器人从"攻击沈昭基因"改成"保护"...
"你他妈就是个变态跟踪狂。"
陆凛猛地睁眼，对上沈昭冷若冰霜的脸。她手里举着基因检测报告，输液架上的药瓶随着她颤抖的手轻轻碰撞。
"解释。"她将报告拍在他胸口，"为什么你血液里有我十八岁时的基因样本？"
陆凛试图坐起来，却被心电监护仪的导线绊住。他索性扯掉那些碍事的电极片，在警报声中抓住沈昭的手腕："因为你十六岁那年，徐黯在你喝的橙汁里下了纳米机器人。"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惨白。沈昭想起高中时那场莫名的高烧，医生查不出病因，却在她血液里发现了"未知微粒"。
"那些机器人会潜伏十年后启动。"陆凛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血管，"我黑进徐黯的数据库时已经太晚了，只能..."他咳嗽起来，嘴间渗出黑色的纳米溶液，"只能把我的基因改造成诱饵。"
沈昭的指甲陷进他掌心："所以巷子里不是偶遇？福利院火灾也不是意外？"
"火灾是真的意外。"陆凛直视她的眼睛，"但我确实是去偷你的基因样本的。"他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没想到偷着偷着，把心也赔进去了。"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沈昭看着陆凛皮肤下蔓延的黑丝，那些纳米机器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
"夫人！"阿鬼冲进来，"周予安传消息来，徐黯没死！他在公海发射了信号，激活了所有休眠的纳米机器人！"
陆凛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溅在沈昭雪白的实验服上。他抓住她的衣领下拉，在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句话是：
"给我植入克隆体的基因链...快..."
基因编辑室里，沈昭盯着离心机里旋转的血液样本。少女克隆体的DNA序列在屏幕上闪烁，与她自己的基因图谱完美重叠——除了端粒末端那段未知编码。
"这是纳米机器人的识别标靶。"周予安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徐黯在原始样本里埋了后门，一旦激活..."
"会怎样？"沈昭将萃取出的基因溶液注入注射枪。
周予安沉默地调出一段视频：某个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突然溶解成黑色黏液，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他要把你从世界上彻底抹去。"周予安轻声道，"包括所有携带你基因的人。"
沈昭的手稳得可怕。她将注射枪对准自己的颈动脉，在周予安的惊呼声中扣下扳机。
"夫人！"
基因溶液注入体内瞬间，沈昭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银灰色。她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看着自己皮肤下浮现出与陆凛相同的黑色纹路。
"阿鬼。"她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准备两套潜水装备，再联系公海护卫舰。"
"您要做什么？"
沈昭看向监护室的方向，嘴角勾起陆凛式的痞笑："去给我的救命恩人...送份大礼。"
公海之下三百米，徐黯的潜艇基地像只沉睡的金属巨兽。沈昭和周予安潜行在幽蓝海水中，身后拖着防水装备箱。
"信号源在中央控制室。"周予安的通讯器闪烁，"但凛总说过，那里有..."
沈昭已经切开了潜艇外壳。海水涌入的瞬间，她看见无数培养舱在走廊两侧亮起荧光——每个舱里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她，从婴孩到老妪。
"欢迎回家，SZ-1995。"广播里响起徐黯的声音，"喜欢我的收藏吗？"
沈昭的呼吸器冒出串气泡。她游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里面是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胸口贴着标签：SZ-1995-17。
"你知道为什么陆凛能活这么久吗？"徐黯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因为他体内有我最成功的实验品——爱。"
沈昭的潜水刀划过培养舱管线，绿色培养液喷涌而出。她在飘散的头发间看到监控探头，毫不犹豫地比了个中指。
"幼稚。"徐黯轻笑，"不过正因如此，你的基因才如此...美味。"
整条走廊突然亮起红灯，培养舱一个接一个开启。那些克隆体睁开眼，动作整齐划一地摘下呼吸面罩，朝沈昭游来。
"杀了她。"徐黯下令，"然后自杀。"
沈昭拔出防水手枪，却在瞄准时犹豫了——那些都是她的脸，她的眼睛。最年长的克隆体已经抓住她的脚踝，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砰！"
血花在海水中绽开。但不是沈昭开的枪——周予安手持鱼枪射穿了那个克隆体的头颅。他打着手势：『走！』
沈昭摇头，反而迎向克隆体群。当第一个克隆体的手掐住她脖子时，沈昭主动贴上去，将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
皮肤接触的瞬间，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如潮水般涌向克隆体。黑色纹路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某种诡异的共生体。
"你...做了什么？"广播里徐黯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
沈昭微笑着看那个克隆体在自己面前溶解。她举起手腕，皮下纳米机器人正形成一行字：『Hi Daddy』
"你的机器人学会新把戏了。"沈昭对着监控探头说，"它们现在认我做妈妈。"
整个基地的灯光开始闪烁。沈昭趁机冲向中央控制室，身后跟着不断溶解的克隆体。当她踹开控制室大门时，徐黯正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启动自毁程序。
"太迟了。"沈昭摘下面罩，海水顺着下巴滴落，"你的宝贝们已经叛变。"
徐黯转身的瞬间，沈昭看清了他面具下的脸——那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可变形表面，此刻正扭曲成她最熟悉的模样：陆凛。
"惊喜吗？"徐黯的声音突然变成陆凛的声线，"我早就取代了他。从你们结婚那天起..."
沈昭的子弹穿过他的眉心，却在伤口处流出黑色纳米溶液。徐黯大笑着扑来，却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僵住——沈昭体内的改造基因正像病毒般侵蚀着他的纳米机体。
"你...融合了克隆体基因？"徐黯的声音开始失真，"不可能...那会引发链式..."
沈昭掐住他的脖子，看着那些纳米机器人争先恐后地逃离宿主，涌向自己："猜猜看，为什么我的克隆体都活不过十八岁？"
徐黯的机械眼第一次浮现恐惧。他想起所有实验记录里那个异常数据——SZ系列克隆体在成熟期都会突然自毁，就像被预设了某个定时程序...
"因为我的基因里藏着礼物。"沈昭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来自真正的'父亲'。"
她按下藏在潜水服里的引爆器。基地开始崩塌时，周予安拽着她往外游，身后是徐黯扭曲的尖叫：
"你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陆凛也不知道！他会和你一起..."
高压海水吞没了后半句话。当两人浮出海面时，潜艇基地已经变成一团巨大的漩涡。远处护卫舰上，陆凛正站在甲板边缘，脸色苍白得像鬼。
沈昭朝他游去，皮肤上的黑色纹路逐渐褪去。当陆凛抓住她手的瞬间，两人接触的位置突然迸出细小的电火花。
"欢迎回家，变态跟踪狂。"沈昭呛出一口海水。
陆凛将她拉上甲板，手指擦过她颈后的条形码疤痕——那是福利院留下的标记，此刻正诡异地闪烁着微光。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低声说，"当年福利院火灾..."
沈昭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话："我知道。"她指尖点在他心口的蔷薇纹身上，"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选这个图案？"
朝阳跃出海平面，照亮甲板上相拥的剪影。在他们脚下，深海漩涡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那是数以亿计的纳米机器人，正组成一个巨大的字母：
【L】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