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着砂砾,扑簌簌地拍在谢迟舟的战甲上,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北境荒漠之中,狼烟滚滚,血气蒸腾,尸体叠成小山,残阳把这片死寂染得越发猩红。他手中的剑狠狠劈下,斩断敌兵的最后一丝气息,随即身形一晃,扶住旁边断裂的旗杆,粗重的喘息像是拉风箱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来,伤口被震得生疼。
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他颤抖着抬手探进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那是三个月前宁月柔悄悄塞给他的素笺,边角绣着的梅瓣已被血渍洇开,像她眼角未干的泪。“月柔……”他哑声低唤,指尖缓缓抚过那已经皱巴巴的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她温热的指尖留下的痕迹。
“备马!”他猛地扯下一块染血的布条,咬牙捆住伤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深处隐匿的一丝柔软却逃不过自己的心知肚明。
“将军,您伤势太重了,先休息吧!”亲兵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满眼都是担忧。
谢迟舟摆摆手,目光如铁:“没事,我有要事。”
营帐外,鸿雁扑棱棱振翅飞起,夜色被划破一道弧线。他把信小心地系在雁足上,抬眸朝南方凝视良久,低声嘱咐:“一定要送到她手里。”目送鸿雁的身影没入浓黑的云层,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似乎这样就能跨越千山万水靠近她一点点。
与此同时,大胤皇宫的书房内,太子宁砚川正漫不经心地翻弄案头堆积如山的信件。烛火摇曳间,“月柔亲启”几个字时明时暗,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了一声:“痴心妄想。”话音刚落,火折子点燃,情意绵绵的话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太子殿下,这样做真的好吗?”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试探。
宁砚川的眼神骤然一冷:“本太子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只要能断了她的念想,本太子做什么都值得。”
宫墙之内,宁月柔缩在窗边,数着檐角铜铃叮当作响的次数。每一下清脆的声音都让心跳漏半拍,满心期待着或许会随着铃声传来的消息。
“公主,该用膳了。”宫女轻声提醒。
她充耳不闻,只是怔怔望着铜镜中日渐憔悴的自己,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如纸。她颤抖着手指抚上腕间的玄铁护腕,上面的刻痕被摩挲得发亮,却始终等不来那个人归来。“阿迟,你为何还不回信……”她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深夜,寒风呼啸,她又一次登上望星楼。狂风卷起,斗篷啪地一声被掀翻,发丝乱舞间,天际隐约掠过一道黑影。“是阿迟的信!”她眼中燃起希望,跌跌撞撞地追出去,裙摆被碎石划破也全然不觉。然而赶至时,只剩几片雁羽飘落在地。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敲碎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光芒。她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阿迟……你在哪里……”
千里之外的战场上,谢迟舟望着南飞的雁群,鲜血顺着剑锋滴答坠落,在沙地上蜿蜒成一条永无尽头的红线。他喃喃道:“月柔,再等等我……”可北风呼啸,将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散入无边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