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皇宫的议事殿内,紫檀香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在空气中凝滞不散。
月昭国三皇子萧烬身披玄色锦袍,衣上金线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冽微光。他端坐于客座之上,狼一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御座上的宁砚川,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太子殿下,本皇子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两国务实合作啊。”萧烬轻叩案几,茶盏随之轻晃,发出一声细微却刺耳的“叮”。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尾音拉得极长,“若是大胤能以公主和亲,月昭愿与贵国缔结百年之约,互不侵扰。”话语虽淡,却如刀刃出鞘般锋利,隐含威慑。
宁砚川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御案,案上的玉如意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嗒嗒”声。
“三皇子,和亲兹事体大,容本宫……再斟酌。”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萧烬忽然笑了,笑声冰冷刺骨,如同寒风卷过冰面,让宁砚川看着有丝厌恶。
“太子殿下,北境的战火可烧得正旺呢。”他指尖慢悠悠划过舆图上的北境区域,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倘若月昭铁骑挥师南下,这战火怕是要烧进大胤百姓的灶台了。”
殿外回廊间,小太监弓着腰,猫似的引着宁月柔躲在鎏金屏风后。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已经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隐约透出血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把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折射成斑驳碎银,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萧烬甩袖离去,靴底碾过青砖地面,“咔哒”一声脆响惊得殿角铜铃轻轻晃动,清脆铃音回荡在寂静的宫殿里。
宁砚川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看见宁月柔那张惨白的脸,长叹一声:“月柔,为百姓,为江山……你且委屈。”
宁月柔“扑通”跪倒在地,泪光盈盈的眼眸中满是哀求。
她不想和亲……
手中的帕子从指缝滑落,坠地时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的哭声颤抖,犹如风中残花般脆弱不堪:“太子哥哥!我与阿迟……情比金坚,求你别送我去和亲!”发间的金步摇磕在砖地上,碎裂的声音扎进人心。
“月柔啊,”宁砚川背过身去,袍角微动,似乎想掩饰什么,“这是唯一停战的办法。你是公主,家国……需要你分忧。”
“若父皇醒着,定不会让我去拿狼窝!”宁月柔气不过,甩下这句话就被带走了。
此后,宁月柔被禁足在撷芳宫。雕花窗棂困住了她的白日与黑夜,她常坐在妆台前,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
泪水无声砸在妆奁上,滴落时溅起一瞬细小水花。铜镜映照出的大红嫁衣鲜艳夺目,却照不亮她眼中那抹死灰。
大婚那日,宫女捧着凤冠缓步入内,金翠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公主,该梳妆了。”宫女低声开口,语气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片死寂。
宁月柔垂下眼眸,任人摆弄自己的头发,任一支支金钗插入发髻。
红烛燃烧,烛影投在帐幔上,像是一只被困的鸟儿扑腾翅膀。泪水顺脸颊滑落,冲刷胭脂,留下一道道鲜红痕迹,浸透了厚重的嫁衣。
“公主,花轿候着了。”宫女第三次提醒,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宁月柔缓缓站起身,裙裾拖曳地面,每一步都仿佛碾碎无数碎玉,踏出绝境般的绝望。
宫女搀扶着她走向花轿,她伸手掀开轿帘,最后一次回首望向宫墙——朱红色漆皮剥落殆尽,露出黯淡的青灰色,宛如她正在迅速凋零的青春与爱情。
泪水决堤而下,哽咽声被风撕裂成断续碎片:“这金殿……锁住的何止是我,还有……”未出口的话语,最终埋葬在宫墙深处。
花轿渐行渐远,宫门轰然合上,将她的自由、她的情,统统关在这座幽深的牢笼里,只等待奔赴那未知的、荆棘遍布的和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