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在喜帐内明明灭灭,将宁月柔嫁衣上金线绣就的并蒂莲映得忽明忽暗。她蜷缩在妆台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掐灭心中翻涌的绝望。袖中那把冰冷的匕首,早已被体温焐得发烫,指节却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宫墙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喜乐声,本该是喜庆热闹的氛围,此刻却似声声催命符,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铜镜里,凤冠霞帔的女子泪痕未干,眼底是决绝的死意,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带着浓重酒气的风扑面而来。萧烬斜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墨色衣袍上绣着的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目光肆意打量着帐中之人,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收入囊中的战利品。
宁月柔猛地转身,匕首已迅速抵在咽喉,纤细的脖颈在锋利的刀刃下微微颤抖。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威严:“你若敢上前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萧烬慢条斯理地解下披风,随手丢在一旁的软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公主这是何苦?”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语气轻佻,“大婚之夜这般刚烈,传出去可不好听。”说话间,他伸手摩挲着腰间悬挂的虎符,那上面凝结的暗红血迹刺得宁月柔眼眶生疼。
“你腰间的血,从何而来?”宁月柔的声音陡然拔高,握匕首的手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萧烬闻言低笑出声,眼神带着几分玩味与挑衅:“听闻谢将军在北境负了重伤,那箭矢淬了毒,如今怕是连睁眼都难。”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宁月柔骤然苍白的脸色,“这虎符上的血,说不定就是从他身上沾来的。”
“你说谎!”宁月柔呼吸猛地一滞,握匕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迟舟他武艺高强,怎会……”话音未落,便被萧烬打断。
“我有没有说谎,公主心里清楚。”萧烬似笑非笑地凑近,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宁月柔一阵作呕。他指尖挑起宁月柔的一缕发丝,在手中绕了又绕,“月昭国的军医倒是精通医术,解百毒、续断骨不在话下,只是……”他刻意压低声音,“不知公主愿不愿意用余生,换心上人的一条命?”
“你!”宁月柔怒目圆睁,想要挥刀刺向眼前这人,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谢迟舟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她仿佛看见谢迟舟在战场上孤军奋战,被敌人的毒箭射中,倒在血泊中无人施救。
匕首“当啷”落地,在寂静的喜帐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踉跄着扶住妆台,支撑着快要瘫软的身体。玄铁护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出她咬破的唇角渗出的血珠,一滴又一滴,落在嫁衣的金线之上,洇出一朵朵凄艳的红梅。
“聪明的选择。”萧烬满意地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却被宁月柔厌恶地偏头躲开。他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从今日起,公主便安心做我的月昭国主母。至于谢将军,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派人救他。”
窗外忽起一阵夜风,呼啸着灌进帐内,吹得红绸帷幔猎猎作响。烛火剧烈摇曳,将满地碎玉般的月光撕成了残片,也将宁月柔单薄颤抖的身影,拉得支离破碎。她望着地上的匕首,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为了谢迟舟,她终究还是要向命运低头,从此被困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牢笼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