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8:29，陈暮的闹钟第三次响起时，她终于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恶狠狠地按掉。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刺进来，像一把刀，精准地劈开她混沌的睡意。
“陈暮！林筱来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门铃清脆的“叮咚”声。
陈暮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的鸟窝。她抓起手机一看——8:30整。
“完了……”
她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胡乱刷了两下牙，冷水往脸上泼了两把，抓起校服外套就往楼下跑。拖鞋在楼梯上打滑，她差点一路滚下去，最后踉跄着刹在了客厅门口——
林筱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崭新的习题册，手里端着妈妈递过来的热茶。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冷白，眉眼如墨。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在她鸡窝般的头发和歪歪扭扭的衣领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抿了口茶。
“迟到了。”他说。
陈暮喘着气，扶着门框狡辩：“我、我没迟到！现在刚好8:30！”
林筱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翻开习题册第一页，语气平静：“你下楼用了27秒，从起床到出门理论上至少需要8分钟，所以你的闹钟应该在8:22响起，但你设的是8:25。”
陈暮：“……？”
他是怎么算出来的？？
妈妈在一旁憋着笑，把一盘煎饺推到她面前：“快吃吧，人家林筱特意早到十分钟等你。”
陈暮咬牙切齿地坐下，抓起筷子恶狠狠地戳向煎饺，仿佛那是林筱的脑袋。
“先做这套题。”林筱推过来一张纸，上面是手写的十道数学题，“测一下你现在的水平。”
陈暮低头一看，眼前一黑——
1. 已知函数f(x)=……
她抬头，眼神绝望：“林老师，我才刚考完艺考，大脑还处于艺术模式，能不能先来点简单的过渡一下？”
林筱看着她，忽然从书包里又掏出一张纸：“那先做这套。”
陈暮接过来，上面写着——
1. 如果钢琴上有88个键，小明按坏了12个，还剩几个能弹？
陈暮：“……”
她缓缓抬头，和林筱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但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近乎于“幽默”的弧度。
“……你是在嘲笑我吗？”她幽幽地问。
林筱收回视线，重新推回第一张试卷：“做吧，45分钟。”
硝烟，正式燃起。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陈暮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榨汁机。林筱讲题的方式和他这个人一样——高效、精准、毫无废话。他不会骂她笨，但每当她卡壳时，他就会用那种平淡的眼神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头皮发麻地憋出下一步。
“这个三角函数，你要先看象限……”
“向量不是这么用的，重来。”
“错了，导数的定义式背一遍。”
陈暮抓狂地揉乱头发：“林老师，我才艺考回来，这些都忘完了，我真的不会做这么难的题了！”
林筱顿了顿，忽然伸手，用笔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这里，思路错了。”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转瞬即逝，却让陈暮莫名怔了一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阳光照在习题册上，铅笔的碎屑在光线下漂浮。林筱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像被精心计算过的函数曲线一样完美。陈暮忽然意识到——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
“看题，别看我。”林筱头也不抬地说。
陈暮瞬间回神，耳根发烫：“谁看你了！我在思考！”
林筱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陈暮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了两秒，忽然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林筱抬眼看她。
“你眼睛下面有黑眼圈。”陈暮指了指自己的眼下，“虽然很淡，但我看出来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林筱垂下眼睫，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公式：“两点十七分。”
“你在干嘛？”
“整理你的复习计划。”他从书包里抽出一沓装订整齐的纸，“一诊前最后四周，每天学习内容都排好了。”
陈暮接过那沓纸，呼吸微微一滞。
每一科的复习进度都被精确到小时，重点知识点用黄色标注，她的薄弱环节打了红色星号，甚至还在边角处用极小字迹备注了“易错提醒”。最后几页是针对期末考试的押题预测，根据她所在学校的往年出题风格专门调整过难度。
“你……”她嗓子突然有点发紧，“你熬夜就为了弄这个？”
林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平淡：“顺手。”
陈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把脸埋进那沓复习计划里，闷闷地说：“林老师，你这样会让我很有罪恶感……”
“那就把这道题重新做一遍。”林筱用笔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试卷，“五分钟后我要检查。”
倒计时的齿轮开始严丝合缝地转动。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清晨七点到晚上十点，陈暮的生活被切割成精确的区块：数学两小时，物理九十分钟，英语听力训练四十分钟……连午饭时间都被林筱塞进了“边吃边听文言文解析”的变态安排。
有时候她累得趴在桌上装死，林筱就会用笔杆轻敲她的手腕：“陈暮，你一诊想考多少名？”
“至少……前三百吧？”她有气无力地哼哼。他们学校理科生六百多人，她艺考前的最好排名是二百八十。
林筱就会翻开成绩册，指着某个数字：“上次月考第二百七十三名的人，物理比你高十五分。”
陈暮立刻诈尸般弹起来继续做题。
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近乎残酷的精准监督。林筱永远知道她的临界点在哪里——在她快要崩溃时突然调出一道简单题让她重拾信心，在她浮躁时又冷不丁丢来一道超纲题杀杀锐气。
直到一诊考试前三天。
陈暮正咬着笔帽和一道化学平衡题死磕，林筱突然合上了她面前的练习册。
“今天不学了。”他说。
陈暮一愣：“啊？可我离子方程式还——”
“你现在的错误率已经比两周前下降了37%。”林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都检查过了。明天我送你去学校看考场。”
陈暮呆呆地看着他熟练地清点考试用品，突然意识到——
这段时间，他记得她每一科的进步曲线，知道她哪种题型容易粗心，甚至记住了她考试时会忘记带橡皮。而她甚至不知道他除了教她之外，自己还要准备什么。
“林老师。”她突然开口，“等我考完……我请你吃饭吧？”
林筱正在整理笔袋的手顿了顿。
“不是外卖！是正经餐厅！”陈暮急忙补充，“就……就当补课费。”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林筱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低着头，嘴角似乎很轻地扬了一下。
“嗯。”他把文件袋推到她面前，“先考进前二百五。”
陈暮瞪大眼睛：“你这是坐地起价！”
林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然加一套卷子？”
窗外，冬日的阳光安静地笼罩着书桌上成堆的复习资料。那些被红笔圈出的错题、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以及角落里那个画了笑脸的“加油”，都在无声地见证着——
最后的冲刺，已经进入最紧张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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