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结束

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终场铃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和穿透力，撕裂考场内令人窒息的寂静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以百倍的速度轰然炸开！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监考老师威严的声音还在回荡，考场内已是一片桌椅挪动、试卷翻飞、压抑已久的低呼和如释重负的叹息交织成的声浪。陈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放下笔，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麻。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憋在胸腔里仿佛一个世纪的浊气，带着油墨和汗水的气息被彻底呼出。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大脑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无数喧嚣的碎片。她机械地按照指令站起来，看着监考老师收走答题卡和试卷，确认无误。当监考老师宣布“考生可以离场”时，她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脚步虚浮地随着涌动的人群，涌向那扇敞开的、象征着解脱的大门。

走廊里、楼梯上，早已是一片沸腾的海洋。压抑了三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有人振臂高呼，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和好友紧紧相拥，有人将复习资料狠狠抛向空中，任由雪白的纸页如蝴蝶般纷飞落下。笑声、叫声、哭声、书本落地的噼啪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生命力的洪流，冲刷着所有积压的疲惫和紧张。

陈暮被这股洪流推着向前，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明晃晃地刺入眼睛。她只想快点，再快点，冲出去！冲出这栋承载了太多压力和汗水的建筑，冲进那片代表着自由的、炽热的阳光里！

她几乎是撞开了最后一道门，灼热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喧嚣瞬间将她吞没。校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沸腾的程度比考场内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数的家长伸长脖子，焦急地在涌出的人潮中搜寻着自家孩子的身影，呼唤声此起彼伏。横幅、鲜花、甚至有人拉起了小型的庆祝横幅，场面热烈而混乱。

陈暮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微微喘息着。阳光刺得她眯起眼，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结束了……她环顾四周，汹涌的人潮让她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父母的身影。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像其他家长一样，翘首以盼。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撞入她的耳膜：

“暮暮——！这边！看这边！”

是哥哥陈默的声音！那个远在大洋彼岸、只能在深夜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怎么可能？！

陈暮猛地循声望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就在离校门不远的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站着几个人影。陈妈妈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泪光闪闪。陈爸爸脸上带着少有的、灿烂的笑容，也在朝她挥手。而站在他们中间，那个穿着休闲T恤、皮肤晒得微黑、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无比灿烂笑容、正用力朝她挥手的年轻人——不是她哥哥陈默是谁？！

更让陈暮大脑宕机的是，在哥哥陈默的旁边，站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白衬衫，深色长裤，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细框眼镜。林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像陈默那样激动地挥手，只是目光沉静地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镜片后的目光，清晰地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哥哥……林老师……还有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哥哥竟然从国外飞回来了？！林筱也来了？！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被浓浓爱意和关切包围的酸楚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陈暮。所有的疲惫、茫然、考后的空虚感，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冲击得粉碎！

“哥——！！！” 陈暮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像一只归巢的乳燕，爆发出全身的力气，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棵梧桐树、朝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哥哥、朝着那片汇聚了她所有重要之人的温暖港湾，狂奔而去！

她像一颗小炮弹，猛地撞进了张开双臂的陈默怀里。熟悉的、带着阳光和长途飞行气息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哥哥爽朗的大笑在耳边响起：“哈哈哈！臭丫头！想死哥了！考完了！解放了！” 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个圈。

陈妈妈也扑了上来，紧紧搂住女儿，喜极而泣：“暮暮！我的宝贝女儿！辛苦了！都结束了！结束了！” 陈爸爸宽厚温暖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肩头，声音带着激动：“好！好！闺女，好样的！”

陈暮埋在哥哥和妈妈的怀抱里，哭得像个孩子，所有的委屈、压力、坚持和此刻的狂喜，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哥……你……你怎么回来了？我……我以为……”

“这么大的日子，哥怎么能缺席？”陈默松开她，揉乱她的头发，笑容明亮得晃眼，露出洁白的牙齿，“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暮用力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笑得无比灿烂。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目光越过哥哥的肩膀，终于看向了安静站在一旁的林筱。

林筱也在看着她。他脸上那抹极淡的笑意并未消失，眼神沉静而温和，像一片宁静的港湾。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目光传递着无声的问候和一种“任务终于完成”的释然。

阳光正好，穿过茂密的梧桐叶，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圆满的画面——风尘仆仆归来的哥哥，喜极而泣的父母，还有那个沉默陪伴、一路守护的“受托人”。高考的终章在身后喧嚣的校门口落下帷幕，而人生的崭新序曲，就在这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在亲人挚友的簇拥中，在盛夏最炽烈的阳光里，带着泪水和欢笑，轰然奏响。所有的努力与坚持，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珍贵的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