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校园的小径。陈暮刚从一场酣畅淋漓的独奏练习中抽身,指尖还残留着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力度感,手机就在琴谱袋里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略带疑惑地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低沉、略显拘谨,却又异常熟悉的男声:“……陈暮?”
这个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暮记忆的某个匣子。
“顾言?!”陈暮的声音里染上真实的惊喜,“你怎么会有我电话?好久不见!”
“嗯……问了你以前的专业老师。”顾言的声音依旧不高,语速缓慢,带着他特有的、似乎每句话都经过慎重斟酌的感觉,“我也在A市。星海音乐学院。”
星海音乐学院!就在A大隔壁,只隔了一条马路!陈暮更惊讶了:“真的?太巧了!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嗯……刚安定下来。”顾言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寒暄,很快切入正题,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陈暮,找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陈暮很干脆。对于顾言,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默契。
“下个月,我们学校有一个重要的学院交流演出。我……有一个双钢琴的曲目,原定的搭档临时出了意外,来不了了。”顾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和为难,“曲目是德彪西的《白与黑》套曲……时间很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想到了你。”
双钢琴?德彪西?《白与黑》?陈暮的心跳瞬间加速。这可是极具挑战性的曲目,对两位演奏者的技巧、默契和音乐理解力要求极高!顾言竟然找她?
“我……我能行吗?”陈暮下意识地问,不是谦虚,而是深知这部作品的难度。
“你可以。”顾言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简洁而肯定,带着一种对她实力的绝对信任,就像过去集训时他指着谱子说“这里,手腕放松,音色就对了”一样自然。“我看过你最近的练习视频……进步很大,触键的感觉很好,很适合德彪西。”
陈暮的脸微微发热,心里却像被注入了强心剂。能得到顾言这样挑剔的“技术控”的认可,比得到任何夸奖都让她开心。
“而且,”顾言补充道,语气更加郑重,“演出地点,就在你们A大的音乐厅。”
在A大的音乐厅演出?和顾言四手联弹德彪西?这个消息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陈暮近来有些沉闷的心绪。这不仅仅是一次帮忙,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在她熟悉的舞台上,证明自己专业实力的机会!
那些关于林筱、关于苏晚的琐碎思绪,在这一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挑战性的邀约彻底冲散了。她的世界,终究应该以钢琴为轴心而转动。
“好!”陈暮几乎没有再犹豫,声音坚定而充满期待,“我帮你!什么时候开始合练?”
电话那头的顾言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谢谢。谱子我发你电子版。如果你明天下午没课,能不能来我们琴房?时间比较紧,我们需要尽快磨合。”
“没问题!我明天下午刚好空着!”陈暮立刻答应,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练习计划。
挂了电话,陈暮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站在琴房窗边,看着楼下抱着书本走过的学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顾言的出现,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残留的最后一丝迷雾。
挑战当前,她哪有时间再去为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感问题伤春悲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德彪西那些朦胧、色彩斑斓的音符,是如何与另一架钢琴对话,是如何在四手联弹中达到水乳交融的境地。
她立刻打开手机,接收顾言发来的谱子,迫不及待地浏览起来。复杂的节奏、细腻的音色要求、需要极致默契的交互……难度确实很大,但同时也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斗志。
这才是她应该专注的事情。在琴键上征服困难,在舞台上绽放光芒。
至于其他……她抬眼望了望窗外湛蓝的天空。A大的校园依旧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有自己前进的方向。而她此刻的方向,无比清晰——通往隔壁星海音乐学院的那间琴房,通往与顾言指尖碰撞出的、属于德彪西的奇妙音响世界。
她收起手机,脚步轻快地走向琴房。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更加努力才行了。这一次,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也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仅仅是为了音乐本身,为了不负顾言的信任,也是为了那个在黑白琴键间,不断寻求突破的——自己。